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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一到了开始刮冷风的季节,隔个三天就会吃上一顿。我是越喝酒就越不爱吃东西,内人担心我身体撑不住才给我做的这个。虽然也没多少营养可言吧,不过怎样?味道还不错吧。

庆应元年在江户招收的队士里,有一个让我棘手的武士,名叫吉村贯一郎。

他从是从南部盛冈脱藩出来的,表面看着孱弱无力的一个人,实际上却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剑天赋异禀,说他是北辰一刀流的范本也不为过。

一个人的剑,总是会不经意地将本人的人品表现出来。或者应该说自然流露更加贴切吧。这么说剑路端正的吉村,其人品也应该是堂堂正正了吧。但那个麻烦的家伙却并非如此。

说到底就是见钱眼开。一跟他提点什么,马上就跟你要钱。总是口口声声以自己干了不少活为由要求奖赏。虽说也是理所当然吧,但自己开口索要未免就太露骨了。

且不说过去的武士视金钱为不洁之物。比如在店内吃喝后付钱的时候,或者买了什么东西之后,有操守的武士绝对不会在人前自己打开钱包。一般都是将钱包交给店里的人,让他们按需取拿即可。店里的人接过钱包,当着面拿出相应的金额,再将钱包归还。金钱对于武士来说就是如此的不净,以至于不能用手碰触。淡漠金钱的作为,才是武士应有的礼数。

更何况还是自己伸手索要,简直荒唐。要说是笨拙也应该有个限度吧。而且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吉村要那些钱并不是去挥霍。他手上通常只会留很少的一部分,大多都是寄回给在老家寄人篱下的妻子。

正因如此,他虽然凭着文武双全的本事被提拔为诸士调役,可大冬天的还是只穿着单衣,袴的裆也因为长年磨损,以至于内里白色的兜裆布都若隐若现。新选组原本就是江户风做派,近藤和土方也都是讲究人。上头的人如 此,部下们自然而然地纷纷效仿,以至于一到了中元年末的时候,驻地门前就会大排长龙 ——全是大丸或者高岛屋来讨账的人。就算你再是作风端正,在那样的人群里,一个邋邋遢遢的武士总是显得十分打眼,所以我才说他让人棘手。

关于他的事儿,我并不想多说什么。有一张面孔,在我吃着萝卜汤锅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不过并不是吉村。

是一张完全跟乞丐一样,属于少年的脸。

那是新选组的驻地从壬生迁至西本愿寺,并进一步在洛南不动堂村大兴土木建邸整体迁移之后了,所以大概是庆应三年初冬吧。

有那么一天,我和吉村都不用当班,所以大白天的就准备一起出去喝两杯。虽然付钱的是我,但吉村也并非是那种连酒都想赖着人的家伙。那是幕府开始变得弱势的时期,队里严禁单独外出,因此想要喝杯酒也必须得叫上其他人才行。那天正巧吉村也闲着。尽管他是个让人棘手的人,但好在跟我一样话不太多,一起喝酒也并不会觉得碍事。

他到底是能喝还是不能喝嘛,不大好说,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喝醉了的吉村贯一郎。喝了酒也不会乱来这点倒是跟我一拍即合,因此找他作为酒伴倒也合适。

回去的时候已经明月高悬了。我们沿着堀川往回走。时值冬天,堀川的水也干了不少,只剩下一小股像溪流一样从堤坝底部流过。

正走着,突然发现几近干涸的水边蹲着个人影。应该说是两条影子同挤在一条粗草席之下,从他们身后,可以看见露出的刀鞘。我们原以为这是埋伏在此的刺客。

我和吉村谁都没说话,只是默契地分别从左右拉开了间合。微醺走在月夜的路上,还有蠢货愿意伸出脖子挨宰,真是让人开心的事啊。

人影似乎也在观察我们。但从他们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杀气。

管他是不是刺客,就算不是我当他是就成了。酒上了兴头,撞到我刀口上是他们自己倒霉。对方要是不出手,那就由我跳下堤坝让他们脑袋搬家。三轮惨白的月亮悬在冬日的堀川上也挺风雅的不是么。“请等一下。 ”我正准备脱下木屐,就被吉村的胳膊拦住了。“那是两个孩子,斋藤先生。 ”经他这么一说,我借着月光仔细审视了一下粗草席下两张带着惊恐的脸,的确是前发都还未削的少年。我可不会对女人和小孩出手。“怎么了?没地方住吗?”吉村用温和的语气寻问道,“冷吧。肚子饿了么? ”我说吉村君啊,你是能关心别人的立场么。酒钱尚且不说,你哪儿来钱打赏乞丐啊。看来是听到吉村的话放下了警惕,两个少年爬上了堀川的河堤。两人腿脚看起来都没啥气力,应该是饿得够呛。新选组虽然没少招误解,但毕竟那时候京都的警察队伍也就只有我们了。像这样保护无家可归的小孩,也算是巡查的职责所在。所以实际上因为嫌麻烦而没搭理的我倒是有些渎职,而出声招呼他们的吉村才算得上是尽忠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