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5/6页)

男人怒火中烧地说:“我不冷!”

“不冷等会儿对着电话把刚说的话再说一遍,不是没说够吗?就当里面是那个沟渠。”

男人怔着,徐天开始拨号,同时指着墙上的号码说:“这号码啊,对方要挂了再打回去接着说,说痛快为止。”

“你是谁啊!”

徐天把警徽放到男人手里,说:“警察。”

电话通了,是那个男听差的声音,徐天问:“庆丰公寓?找冯先生,冯青波。”

水烧好了,冯青波正在灌水。

门房喊:“冯先生,电话!”

冯青波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提起暖水瓶向门房过去。

公用电话边上,徐天捂着话筒跟那个仍沉浸在悲愤的男子说:“警徽我一会儿回来拿,敢携警徽逃跑,坐牢。”

电话里传出冯青波的声音:“我是冯青波。”徐天松开听筒,将电话递给男人。男人犹豫着,徐天转身快步往巷子里走。

听筒在耳边,电话里没有声音。冯青波目光阴沉地看向院子门口,又打量周边的人,说:“你找谁……不说话挂了。”

男人心一横,大吼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就是一条狗,连个沟渠都不是,不许挂我电话,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

冯青波冷静地听了一会儿,用手轻轻摁断电话叉簧,听筒还拿在手上。冯青波敲了敲门房的玻璃,问:“何师傅,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听差在里面坐着摇头,电话铃又响起,铃声沙哑而执着,就像那个悲怒男人的声音。

冯青波看到徐天走进来,只扫了徐天一眼,随即重新接起电话:“喂……”那个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叨叨叨。

冯青波问:“找冯青波吗?你是谁?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如果你知道我的名字和住的地方,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和我打招呼……”

徐天站在冯青波侧后方,看着他的手指头在红色胶皮暖水袋上敲打。冯青波瞟了徐天一眼,礼貌地笑了笑,挂了电话,提起暖水瓶,对着徐天说:“现在莫名其妙的人真多。”

徐天也笑了笑,听差对徐天喊:“先生,我们电话只给租客用,您再来也没用。”

冯青波转身说:“让他用吧,也许有急事。”

听差说:“出门左拐不远就有。”

冯青波说:“也许有人占着。”

“既然冯先生都说了,打快一点。”

徐天拿起电话:“谢谢。”

冯青波笑着对徐天点了点头,又低下身子隔着玻璃问听差:“何师傅,刚才电话是找我的吗?莫名其妙。”

“是啊!冯先生嘛,庆丰公寓一共就您一个冯先生。”

冯青波点着头,拎起暖水瓶走入院子。徐天重复拨号,看着冯青波的背影。冯青波回到房间,将红色胶皮暖水袋盖子拧开,将暖水瓶里的水注进去,然后拧好水袋盖上瓶塞,从枕头底下取出匕首,将匕首拢入袖子走了出去。

冯青波从屋里出来,门房电话机前已经没了徐天,冯青波快步向外出去。拐过巷角,见到公用电话——无人。冯青波走近,看到墙上新划的电话号码,他用手轻轻抚过去。公用电话上方的路灯突然灭了,巷子里以及目及所见的地方灯火逐渐熄灭,冯青波陷入黑暗。

远处响起呜呜的空笛,借着还未熄灭的光亮,冯青波看见徐天的背影在远处闪没。冯青波掌扣匕首,快步追上去。

呜呜的笛声中,灯光由西北向东南熄灭,只有皇城有灯火,以及家家户户门口零星的红灯笼。

呜呜的笛声中,街面上有市民打起手电,或者风灯蜡烛灯笼。冯青波数度赶上徐天,又数度失去,徐天终于消失在黑暗里。

金海打开手电筒,从院子里走出来,胡同里有街坊拿着蜡烛,也有提着风灯牵着小孩的。金海拍刀美兰的院门:“美兰!”片刻,刀美兰举着油灯开门。金海说:“石景山电厂被占了。”

“知道,还是限电,没准儿一会儿就来了。”

“你睡吧,我院门没关,明儿一早过去看看,要没见我,就去珠市口跟徐天和铁林说一声。”

“这大黑天去哪儿?”

“找小耳朵。”

“我跟徐天说啥呀?”

“就说大缨子被小耳朵弄走了。”

刀美兰愣着,看金海打着手电走远。这个男人不容易,本来要挑明的事,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就要永远被掩盖了吗?要挑明的事没了,没想到的事发生了。看着金海的背影,刀美兰有些失落。她希望自己也能融到那团黑暗里,替眼前的男人分担一些什么,想到这些,刀美兰竟然滋生出一种踏实。一个无所不能的,承担一切的男人,自己还有什么可失落的呢?

京师监狱里,八青的监舍门开着,城市远处响着沉闷的笛声。华子和十七站在门口,八青抱着自己的几样东西准备走,问:“金爷让我换哪儿去?”华子警觉地听着笛声由远及近,罩神在角落里盯着插在门上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