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6页)

“哈德门烟是小红袄抽的,从烟上能断出些啥吗?”

“如果八个烟头都是一个人抽的,他至少在现场停留了一小时以上。”

“杀完人不走,待那么长时间干什么?现场就在警署后面。”

田丹一时也想不透,她轻轻地摇着头说:“肯定有原因。”

站在通道尽头的十七,隔着铁栅门看见华子向特殊监舍过来。

田丹接着问道:“贾小朵安葬了吗?”

“在司处法验尸科,城里出命案尸身都在那儿停几天,完事再让家属领走下葬。”

“所有命案?”

“差不多。”

“去拍小朵的刀伤,从刀口能判断出凶手的身高年龄,运气好还能知道一些别的习惯。”

通道那边传来铁门的声响,华子在通道口喊:“三哥,老大说别跟这儿待太久。”

徐天没理会华子,他看着田丹,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有人给他正经分析案情,他看着田丹的手说:“你的手怎么回事?”

“一种古老的刑法,你大哥想知道一些有关和谈的消息。”田丹目光平静。徐天有些意外地说:“他对你动刑?”

“明天不知道还会怎样,所以你要快些回来,也许下次我不在了。”

徐天愣着,田丹略略压低声音说:“也帮我一个忙好吗?”

“好。”徐天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田丹的眼睛里涌上些难过:“查一查田怀中的尸体在什么地方,如果方便的话把他的刀伤也拍给我。”

“田怀中?”

“我父亲。”

“谁杀了他?”

“有人承认了,但我不太确定。”

“共产党都不怕死吗?”

“你呢?”

“死得值就不怕。”

“我来北平为和谈,和谈不成国共双方会死很多人。保几十万人的命,保紫禁城故宫中南海内九外七十六城,算不算死得值?”

徐天沉默着,他从没听人这么说过。

“你家也住白纸坊?”

“珠市口。”

“前门大栅栏以南,天桥北面。”

“你没来过北平,怎么这么熟。”

“如果我因为北平死了,总要知道北平的样子。”

田丹的道理徐天都没听过,但他觉得是对的。田丹微笑着继续说:“天津是华北战局的关键,如果天津打下来,国民党华北剿总南区防线往后退一点就是南城,双方开战除了军人还会伤亡平民,可能会是你的家人。”

“我有件事儿想不明白,一样是杀人,谁算坏人谁算好人?杀好人的是坏人,杀坏人的是好人,那被杀的人是坏是好谁来定?”徐天眼神迷茫,他向田丹说出了藏在心里的困惑。

“你当警察,希望有很多人被杀,天天有凶手要抓?”

“不希望。”

阳光挪到田丹的身上,徐天看着她的头发被阳光勾勒出毛茸茸的轮廓,田丹声音很轻,但重重打在徐天心里:“只要有人死,就是不好的,所以要一个人人平等安居乐业的新世界,当然现在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我父亲,可能马上轮到我。”

“我明天再来。”徐天忍不住在心里考虑田丹的道理,刚想走又被田丹叫住:“徐天,刚才你说只有我能帮你,我也只有你能帮。”

“你说。”

田丹抿了抿嘴,她有些不确定让徐天去冒险是否正确:“替我去西直门庆丰公寓找一个人,我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活着呢?”

“不要和他说话,回来告诉我他在干什么,越细越好。你可以拒绝,因为去看他会让你陷入一些不应该惹上的麻烦。”

“我二哥是保密局的,大哥刚对你上刑,事儿托给我,不怕托错人吗?”

“不会错,上一次我已经确定你是什么人了。”

“我是什么人?”

田丹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正是因为这样,她不希望把徐天置于危险境地,她说:“我问你最舍不得谁,你说贾小朵,我问你舍得下北平吗,你说小朵就是北平……我也有爱的男人,但从来没想象过男人会为他的女人哭。你什么人也不是,就是你自己。”

徐天傻掉了,愣了半晌。北平,小朵,这些词汇像一片湖水,这片湖水中立着一个快要溺亡的自己。但田丹出现了,徐天抬头,看到了一双能救自己出来的手,那双手是来自田丹的。徐天定了定神,问:“庆丰公寓的什么人?”

“姓冯,冯青波,去找他不要让你的两个哥哥知道,尤其是铁林。”

监狱门后,金海在等待着。门打开,他看到一辆小汽车。金海站在门口没动,小汽车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打开,萍萍从车里下来,拉开后车门。金海犹豫了片刻,迈出小门。

东来顺大厅,铁林拨着衣领,从寒风里臊眉搭眼地走进来。

小二迎上前招呼:“来啦,您一位还是约了人?”铁林四顾稀落的大厅,小二看着会意,说:“冯先生约的吧?一位!里边请!”铁林只得狐疑地跟着小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