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婚纱和裹尸布都来自天堂,”科拉松说,“你无法决定自己什么时候穿上这两种衣服。”

“我没带走婚纱,”我说,“我把它留下了,送给海伦过家家。”

“好吧,但你没真的结婚。”

“我结婚了。”

“不是真的。一根手指不等于一整只手。”

“我知道。”

“你知道吧,我让你和他结婚是因为我是天主教徒,”科拉松说,“这意味着我没有论断和审判的权力,你是自由身。”

登上灰狗巴士二十分钟后,我站起来去卫生间。卫生间在最后一排座位后面。

小小的隔间里有个警示牌,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请勿吸烟。金属水池上方安了个塑料的烟雾探测器。我爬进水池,扯掉探测器的塑料盖子,抠出里面的电池,扔进垃圾桶。

我钻出水池,打开窗户,从牛仔裤后袋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一边对着窗外吞云吐雾,一边打量外面的高速公路,它正带着我远离原来的自己。

离开卫生间之前,我把烟蒂扔到窗外,我知道我要引发遍及全国的森林大火了。

我回到座位上,科拉松说:“听着,我一直在想,你住的那座房子很漂亮。”

“是的。”我说。

“你找到方便偷走的钱了吗?”她问。

“没有,我把所有的抽屉都翻过了。”

我没告诉科拉松,利奥给了我两百美元,这是他的全部积蓄。把钱给我的时候,他说:“一年之后你再回来,那时候我就能继承遗产了,我们就发财了,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身上有烟味,”科拉松说,“你在卫生间抽烟了?”

“是的,”我说,“别担心,我把烟雾探测器的电池拿出来了。”

“好孩子。”

我们现在可以一路抽烟前往得克萨斯了。

“我也在房子里找过钱,”科拉松说,“但也没找到现金,那个人一定把钱藏在别的地方,我连个保险柜都没看见。不过我还是顺走了一些珠宝和一块手表,我在他卧室里就找到这么点东西。”

科拉松打开她的钱包,拿出一枚钻戒、一枚黄金婚戒、一条带古董吊坠的珍珠项链。

我妈妈教给我的本事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我把一颗珍珠按在门牙上,轻轻地咬住它,牙冠来回碾磨,珠子的质地有点粗糙,不是很细腻,这说明它是真的。整条珠串拿在手里,透出一股凉意,过了一段时间才被我的手掌焐暖,再一次证明它是真货。

“都是真正的珍珠,”我说,“你顺来的都是传家宝,我敢肯定,它们看起来很古老,我猜是从欧洲来的。”

“传家宝?那是什么?”科拉松问。

我知道布罗德斯基先生不会因为我偷了珠宝逃跑而生我的气,把我领进他家的时候,他说他是犹太人,犹太人是全世界最理解寄养儿童的人。

“你可以留着珍珠项链,因为你的名字就是珍珠。好吗?我拿着戒指和手表。不要告诉雷伊。雷伊想让我们躲在阴影里,不希望有人看到我们,他说偷东西就是站在阳光下。”

“雷伊?雷伊?”

“别告诉雷伊。绝对不行。他讨厌我偷东西。他说我想要什么他会给我买。”

“雷伊?”我又问了一遍。

“是的。雷伊说他什么都给我买,但我喜欢偶尔偷点东西。谁不喜欢呢?他不理解我,他说他爱我,可他不理解我。男人都不长耳朵,你记着这句话准没错。”

“我们会见到雷伊吗?”我问。

“是的,当然,”她说,“我们在拉雷多和他碰面,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他会打的。他顶多离开我三天,然后就会变得不知所措。”

这是科拉松第一次提到我们会和雷伊见面。

科拉松转头看我。

“低头,”她说,“这是给你的。”

我靠向她,她把珍珠项链挂在我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扣好古香古色的黄金搭扣。

“戴着这串项链去赛琳娜的墓地,你看起来会很漂亮。”

“我们要去拉雷多?”我问。

“是的,去过科珀斯克里斯蒂之后,看完赛琳娜。”

科拉松枕在靠背上,闭上眼睛。“给我唱首歌,珀尔,”她说,“我一直想听你唱歌。”

在房车露营公园的停车场住了十四年,又在寄养家庭住了三个星期之后,灰狗巴士带着我驶离了这段过去,我知道自己得到了怎样的遗赠。我妈妈不仅教会了我各种礼仪,向我描述过她富裕无忧的童年,还送给我一笔关于情感的信托基金。在她被害之后,我才懂得她所拥有的移情能力。

我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正在哀叹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