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传(第4/8页)

宝安帝为之感慨不已,御笔亲书“大燕乐师公子齐”数字,凭空给他加了个头衔,允许民间乐坊私人传抄《东风桃花曲》曲谱,自行排演。公子齐这名字自此流传于大燕民间,成为神秘高人的代称。

帝姬第二天醒来,发现书案上多了两卷画轴,上面又是一张丁香色小笺,写着:愿赌服输。公子齐。看样子他昨天晚上又偷偷溜进皇宫了,没把她吵醒,一定是赌输了不好意思见她。

她对公子齐的好奇心膨胀到了一个不可忍耐的地步,又扮成男子出宫,想去环带河边会会他。谁知上次是二哥带着,他认识路,帝姬很少出宫,没走一会儿就迷路了,白白在街上绕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找回皇宫,天都黑了。

本想从朝阳台下找个捷径赶在晚膳前回寝宫,忽见左紫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背着双手,好像是在发呆。帝姬好奇心起,叫了他一声:“喂,宫门快关啦!你还不出去吗?”

他浑身一震,飞快转身,面上神色先是惊喜,在看到她的男人装扮后却愣住了。

帝姬走过去,此处地势高,放眼望去,皇城尽在脚底。漫天大朵大朵的晚霞,染红城墙,也染红了眼前少年如玉的脸颊。他一个字也不说,只静静看着她,帝姬没来由地一阵心跳,摸摸头上的帽子,解释:“我……我只是偶尔装扮一下……出去……出去体察民情。”

她把二哥常用的借口拿过来用。

左紫辰微微一笑,见她手里捏着一截长柳,翠绿柔韧,无风自动,不由笑得更深:“怎么这样调皮,把柳树精的胡子拔了?”说着将那截长柳接过来,执在手中玩赏。

帝姬脸上有点发烫,嗫嚅着说不出话。

左紫辰似乎也感到些许尴尬,别过脑袋轻咳两声,说了个无比蹩脚的搭讪借口:“我看姑娘很熟悉,是不是昨天见过?”

帝姬撑不住嗤一声笑了,面上一层胭脂红,清灵醉人。她说:“昨天问了你的名字,今天应该还你我的名字。不过我还没名字,怎么办呢?”

他的笑容渐渐变得沉静,只有贵族的女儿才会在十五岁前都没有名字。昨天,他曾以为她只是个小小优伶。

帝姬慢慢说:“你可以叫我帝姬,我就住在宫里。”

左紫辰眼里的光辉暗淡了下去。

过了很久以后,帝姬想起自己和左紫辰当初走到一起的过程,倒也忍不住莞尔。其经过后来想起,实在是很幼稚,可当初两人偏偏玩得不亦乐乎。

左紫辰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又古板,又固执,一点儿也不像个修仙人,死认着她是帝姬、他是臣子的礼,多一步路不走,多一句话不说。要不是那次她牺牲一只脚,特地穿了不合脚的新鞋,把脚后跟给磨破,只怕到死也听不见他说一句心里话。

帝姬很鄙夷他这种古板,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她,偏偏他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有时候不死心的玄珠跑去找他说话,他说着说着又走神了,把玄珠委屈得只能躲在被窝里哭。

若帝姬当时是十八岁,定然想方设法引诱之、勾搭之,将他手到擒来,可惜她那会儿只是个没吃过任何苦、天真烂漫的十三岁小姑娘,所以她只能对这种固执暗暗咬牙,闷骚地不肯前进一步,像一朵开了好久的花,等着他摘,他就是不摘,蹉跎一段孤独的美丽。

人年纪小,心里装的事情也少,多了就装不下。有了个左紫辰,她心里就成天只装着他,不是为他昨天说话闪烁其词而烦恼,就是为今天他来迟了一刻,而且是和玄珠一起来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痛苦。

公子齐早就被她丢到了脑袋后面,只怕如今有人问她公子齐是谁,她也傻傻地说不出来。

二哥是个人精,早早看出了些端倪,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左紫辰虽然是左相的儿子,身份足够高,但不是长子。你一个皇嫡女,怎么嫁也嫁不到他头上,何况人家又是个修仙的?还是趁早把心思收拾收拾吧。”

这简直是废话,倒出去的水都没办法收回来,感情能说收就收吗?

帝姬烦恼了好久,眼看人家马上就要回去继续修仙了,她到底还是下了个决心。当晚把阿满忙了个够呛,因她挑了一晚上衣服,穿了红的,觉得绿色清雅;戴了牡丹,又觉得芍药秀美,对着镜子把脸蛋用胭脂涂得好似猴屁股,怎么也不满意,恨不得大哭一场。

天公偏又不作美,三更就开始下大雨,挂在窗外的吊兰忘了收进来,早上起来一看,都快淹死了。帝姬闷闷不乐地在窗前坐了一天,阿满以为她想出去玩,便安慰她:“晚上说不定雨就会停,我陪公主去御花园走走吧?”

可她想去的其实是朝阳台,那里有一位少年时常孤零零地等着她,风雨无阻。他对她很好,可就是不愿靠近她;望着她的眼神那么温柔,却就是不愿说喜欢她。十三岁的帝姬不能理解这种行为,趁阿满不注意,偷偷把伤春悲秋的眼泪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