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除此之外,导师定期给他注射一种特殊的药物,不仅能弥补身体由于缺乏日照和新鲜空气而产生的缺陷,还能促进骨骼以及肌肉的迅速生长。他现在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一百公斤左右,很难说不是得益于这种“仙药”。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种药物正在剧烈地伤害他的身体,这点可以从他糟糕的记忆力以及毫无起色的性能力明显地看出来。

他从来就没有勃起过。从来没有。也没有遗过精。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他对女性充满了好奇,也通过书籍和影视完全了解性这回事,但就是无能为力。曾经有一次,他私自找过一个小姐。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结果简直糟透了。那姑娘费尽功夫在他身上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他提上裤子,扔下钱,落荒而逃。

他哭了。那是他长久以来的唯一一次哭泣,比训练时手指骨折还要痛苦。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过性方面的念头。

同时,他还经常失忆。并不是那种丢三落四,而是彻底失忆,是一段记忆从脑海中莫名其妙被抹去,就像喝酒喝断片了一样。可他从不喝酒,只喝热水。有的时候,他明明睡在床上,醒来却在电影院里,电影正放到一半;有的时候,他会无缘无故昏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浑身赤裸,满池都是白花花的泡泡,水还冒着热气。

他完全不记得失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从来不会忘记某个电话或车牌号码,不会不记得某个时间点要去某个地方干某件事情,也不会忘记按导师的指令去杀人,当然也不会犯错——除了之前发生的那个小意外。

在地铁站,他拿走了华镜的皮带,并用它勒死了曹军。这是导师计划之外的事情(按照导师的计划,他假扮乘客拦下在电视台附近转悠的曹军,把他引到无人之地杀死,这一切他都完成得很漂亮)。虽然他明白导师说过“还不到时候杀死华镜”,但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不死也不能让他好受!

他私自作了“嫁祸”的决定。但因为这次擅作主张,他被导师狠狠惩罚了一番。导师令他脱掉上衣,背着双手坐在椅子上,用皮带噼里啪啦把他抽了一顿,直到他整个上半身布满一道道紫红的血印,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也没哼出来——做错事就应该承担后果,这是导师一直以来所教导的,即便他内心很是不服。

但导师之后做出的举动化解了一切。

导师把皮带丢到一边,轻轻地抱着他,极尽温柔地抚摸他光秃的头颅,满脸是泪。他求怀中的男孩原谅自己,说自己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与爱,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对,他是这么说的)因为犯错而遭遇灭顶之灾。他被导师这份真挚的告白和泪水感动了,于是再一次跪倒在地,向这位神一般的人物表示心悦诚服。

通过这十余年的训练,他的确成了一个顶尖的杀人机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手比别人敏捷,力量超群,并熟悉各种搏斗技巧。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他经过导师的允许,第一次从地下走到地面,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才在他身上得以显现。

那天,他从睡梦中醒来,像往常一样去门口取这一天的食物。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厚重的钢铁大门,每天早上(也可能是晚上,他并没有早晚概念),导师会把一天的食物(通常是按比例搭配的肉类、蔬果、水以及各类身体需要的维生素药片)从铁门下方的小口里塞进来。但这天却没有。不仅如此,他意外地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是新鲜空气。他鼓起勇气转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

幽暗的灯光。逼仄的走廊。狭长的楼梯。清晰的出口。

顶开头上的铁板,空气像一群蜂鸟似的闯了进来。接着,他看到了天空。夜色迷蒙,没有星星,一轮不太明亮的满月悬挂在黑布上,像假的一样。

他爬了出来,发现自己置身某个居民区的一个人迹稀少的角落。黑夜给了他视觉适应外界的缓冲。虽然有些变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T小区。清风拂过,他尘封十年的记忆重启。

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是导师将他带到这里,从脚下的这扇铁门钻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那起惨剧依然历历在目。每次想到眼睁睁看着最亲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仇恨的烈火就会在胸膛熊熊燃烧。

他要报复,要杀光他们,让他们陪葬。这是他活到今天的唯一动力,也是他愿意接受导师的残酷训练、成为杀人机器;愿意让那该死的“仙药”注入自己体内;愿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苦苦熬上十年的原因——一想到那些仇人就在自己头顶上快乐而麻木地活着,他就会像疯了一样加大训练强度,折磨、警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