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诸位朋友,谢谢你们对我和对家父的这番心意。但是,我不需要,也不愿别人替我出主意,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说得在理,说得在理,您放心,有事就交给我们办好了。”

“是的,我相信你们,但现在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家也还没有遇上危险,你们回去放你们的羊吧,我认识到彼埃特拉纳拉的路,不需要带路的。”

“您一点也不用害怕,奥斯·安东。”那老头说,“今天他们是不敢露面的。猫一回来,耗子就躲进了洞里。”

“你才是猫哩,白胡子老头!”奥索说,“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您不认得我了?奥斯·安东。从前,我常把你驮在我那匹爱咬人的骡子后面,我叫波洛·格里福,您不认得了吗?您瞧,我是条汉子,全心全意忠于德拉·雷比亚一家。只要您招呼一声,您那支大枪一响,我这把老得像我一样的火铳就不会闷着。相信我吧,奥斯·安东。”

“好的,好的,可是你们得让开,让我们赶我们的路。”

牧人们终于离开奥索兄妹,朝村子的方向飞奔而去,但每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就要停下来察看一番是否有埋伏,而且同奥索兄妹始终保持不远的距离,以便有危险时能赶过来相助。白胡子老头波洛·格里福对他那些伙伴们说:

“我了解他,我了解他,他要干的事嘴上不说,但他准会去干的,跟他爹一模一样,好呀,你就瞪眼说白话,说你不恨任何人好啦!你不是向女圣人尼加[5]发过誓吗?好得很呀!在我看来,村长的皮肉一钱不值,不出一个月,他的皮拿来做皮囊都没有用了。”

就这样,前有一队尖兵探路引导,德拉·雷比亚家族的后人,回到了其班长祖先的老宅。久已群龙无首的族人集合起来迎接他,其他保持中立的村民也都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过,巴里契尼族党则猫在家里,从百叶窗的缝隙往外窥视。

科西嘉境内所有的村落全都一样,建筑布局皆无章法可言,只有德·马尔伯夫[6]所兴建的加尔赛斯[7]市才有一条像样的街道。彼埃特拉纳拉自不例外:房屋零零乱乱散布在山坡的一块平地上。村子中央有一株绿荫蔽日的大橡树拔地而起,旁边有一道花岗石砌成的水槽,由一根木管将附近的山泉引了过来。这个公用水槽是德拉·雷比亚与巴里契尼两家合资修建的,但如果你以为这是两个家族曾一度和好的标志,那就大错特错了,恰巧相反,它倒是两家勾心斗角的产物。当初,德拉·雷比亚上校捐了一小笔款子给村议会修建一个公共水池,巴里契尼律师不甘落后,同样也捐出了一笔数额相等的款项,正是由于两家争着慷慨解囊,彼埃特拉纳拉才有了用水。那棵绿油油大橡树与水池的周围,有一块空地被人们称为广场,晚上,闲着没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时玩玩牌,而每年一度的狂欢节时,则在这里跳舞。广场的两端,耸立着两座花岗石与叶纹石造的建筑物,面积均不大,但都相当高。这就是德拉·雷比亚与巴里契尼两家对峙而立、分庭抗礼的“塔楼”,两者的建筑样式与高度都一样,足见两个家族长期以来一直势均力敌,难分高下,任何一方均未曾得到过命运之神的偏袒。

在这里,我们似乎应该解释一下何谓“塔楼”,那是一种方形的建筑,高约四十尺,若在其他国家,干脆就叫做鸽楼。狭窄的门离地约八尺来高,有一阶梯可及,阶梯甚为陡峭。窄门上方有一窗,窗前有一阳台之类的东西,其下方凿有一孔,如同炮眼,如有不速之客来犯,便可居高临下置对方于死地而自己安然无恙。在窗与门之间,有两个雕工粗糙的盾形纹章,其中一个原本雕着热那亚的十字徽章,如今已经剥落,只有古物鉴赏家方能辨认出来。另一个盾形纹章上则刻着塔楼主人的家族徽章。还得补充一句,那些盾形纹章上与窗柜上都弹痕累累,更平添了一层装饰,这样,你就足可以知道科西嘉中世纪的府邸是个什么样子了。我还忘了交代一句,住宅是与塔楼相连的,其间通常有甬道相通。

德拉·雷比亚家族的塔楼与住宅坐落在彼埃特拉纳拉广场的北面,巴里契尼家族的则在南面,从北塔楼到水槽为止,是德拉·雷比亚家族散步活动的区域,而对面的一片地方则是巴里契尼家族的散步区。此乃不成文的约定,自从上校夫人安葬以后,就从未见这两个家族的成员在对方的区域出现过。为了不绕路,奥索打算径直从村长家的门口经过,但他的妹妹立即拦住他,要他另走一条小路,不要径直穿过广场回家。

“为什么要绕路?广场不是公共的吗?”说着,他策马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