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页)

他重新坐在她身边:“条件是什么?”

“噢,它们并不苛刻,只是时不时和他一起吃饭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阿切尔像以前那样猛地一下关上了心门,他坐在那里搜肠刮肚,却无话可说。

“他想让你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唔——一个很大的代价。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个大数目。”

他又顿了顿,闪烁其词地说出他感到必须问的问题。

“你来这里是为了要见他吗?”

她定睛看着他,忽而大笑起来。“见他——我丈夫?在这里?这个季节他不是在考兹就是在巴登。”

“他是派人来的?”

“是的。”

“带着信?”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一个口信。他从不写信。我好像只收到过他一封信。”说到这个,她脸上恢复了气色,阿切尔也跟着脸红起来。

“他为什么从不写信?”

“他为什么要写信?不然他请秘书来做什么?”

年轻人的脸更红了。她说出这个词,就好像它不比她的其他词汇更有意义。他有一刻几乎要问:“那他派了他的秘书吗?”但他依然记得奥兰斯基伯爵给妻子寄的唯一一封信。他又停了一下,再次冒险一试。

“那个人是?——”

“那个信使?那个信使,”奥兰斯卡夫人依然笑着回答,“可能早就走了吧,我也不在乎。但他坚持要等到今晚……以防……可能……”

“所以你来这里考虑那个可能?”

“我来这里透透气,酒店太闷热了。我坐下午的火车回朴茨茅斯。”

他们无言对坐,没有看对方,而是正视前方路上来往的行人。终于,她重新看着他说:“你没有变。”

他很想回答:“我变了,直到我重新见到你。”但相反,他忽然站起来,四下打量这个杂乱而酷热的公园。

“这里太糟糕了。我们何不到海边走走?那里有微风,会凉快一些。我们可以坐轮船到阿利岬。”她抬头看他,有点踌躇,他继续说:“周一早上船上没什么人。我的火车晚上才开,我要回纽约去。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干?”他低头看着她,十分坚持,脱口而出:“我们不是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了吗?”

“噢——”她再次嗫嚅。她站起来,重新撑开伞,四下环顾,似乎在考虑这个环境,然后决定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之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你不能对我说那样的话。”她说。

“我可以说任何你爱听的话,或者什么都不说。我不会开口,除非你让我说话。这样会伤害到谁呢?我只是想听你说话而已。”他磕磕巴巴地说。

她拿出一只金色表盘的搪瓷链小表。“噢,别算时间了,”他冲口而出,“陪我一天吧!我想让你离开那个男人。他什么时候来?”

她的脸又红了:“十一点。”

“那你必须马上跟我来。”

“你不用担心——如果我没有去的话。”

“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你要来的话。我发誓我只想听你说说近况,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我们已经一个世纪没有见面了——下次见面可能又要等上一个世纪。”

她依然犹疑不决,焦虑地看着他。“我在奶奶家那天,你为什么不下来海边叫我?”她问。

“因为你没有回头看——因为你不知道我在那里。我发誓除非你扭过头来,否则我不会叫你。”他被自己孩子气的坦白逗笑了。

“但我是故意没有回头看的。”

“故意的?”

“我知道你在那里,当你驾车进门时我认出了你的马,于是我走到海边去。”

“好离我越远越好?”

她低声地重复:“好离你越远越好。”

他又爽朗地笑了,这次充满了男孩子的满足。“你看,这是没用的。我索性告诉你吧,”他说,“我来这里办的事就是找到你。听着,我们要出发了,不然会错过我们的船期。”

“我们的船期?”她不解地皱眉,然后露出笑颜,“噢,但我必须先回酒店,我要留一张字条——”

“你留多少字条都可以。你可以在这里写,”他拿出公文包和一支新式钢笔,“我还有一个信封——你瞧,一切都是注定的!拿着——在膝盖上放稳了,我马上就准备好钢笔。它们有点小脾气,等等——”他拿着钢笔的手在长椅背上拍打。“这就像甩温度计里的水银一样,需要技巧。现在试试看——”

她笑了,低头往他在公文包上摊开的纸上书写。阿切尔走开几步,目光炯炯地凝视行人,却又什么都看不见,过路的人也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不寻常的景象:一位衣着时髦的女士坐在波士顿公园的长椅上,在膝盖上写字条。

奥兰斯卡夫人将信纸塞进信封,写上名字,放进口袋后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