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山知好(第2/2页)

他下意识去抚肩头,胎记倒没有,只有个铜钱大的伤疤。母亲说那是幼年玩火留下的,但恰巧就是他说的那一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隐约觉得是八九不离十了。但尚不能过早下定论,因道:“使君在长安逗留几日?此事当从长计议。我已派人查探去了,究竟是不是使君说的这样,还要多方考证才能做得准。”

独孤如夷道:“我暂且还有公务,估摸着十来日是需要的。请上将军自去打探,我只有一句话问你。若是查明了你的出身,你可会认祖归宗?”

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告诉你你维系了二十多年的家不是你的家,你的母亲不是你的亲生母亲,这样的感觉真的差到极点。他算涵养好的,大风大浪里摔打过,遇到问题愿意冷静下来分析,也没因震惊乱了方寸。听他这话不过一笑,“未经证实的事,沈某从不设想。有后话,等到真相大白了再说不迟。”

独孤如夷点头,“也罢,我住在永宁坊宵行馆。上将军若要相询,遣人来馆里找我便是了。”语毕拱手告辞,翻身上马,踏着夜色去了。

容与在府门外站了好久,这件事里的内情一定要查出来。若他当真是抱养的,那么出于何种考虑?是沈家和独孤氏有交情收容遗孤,还是老夫人瞒天过海的个人行径?他到底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就算如今弄出个身世之谜来,也不过尔尔。唯觉得心下怅惘,仿佛百年的根基都毁于一旦。他长久以来的苦心经营成了讽刺的利剑,再回首看这深宅大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滋味。

灯火掩映下,有人纵情欢歌,有人愁入西风。这个时代永远不缺乏忧伤和明媚,人前的快乐是日光下优美的盆栽,人后的无奈便是蚀骨的毒药。

“其实不用我来提醒你,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即便是猜也能猜到了。”知闲比了个凄凉的手势,“没办法了,重来一遍,还是同样的结局。蓝笙,你我都是输家。不过我出局得早些,比你幸运些。你如今走的是我的老路,同样的大婚近在眼前。怎么样?你作何感想?”

蓝笙整个人都空了,他立在那里,有些摇摇欲坠。不敢相信历史再一次重演,他经受的打击何时才能结束?一次屈辱他可以忍受,但是一而再再而三,足以叫他崩溃。在这男权的社会里,男人可以寻花问柳妻妾成群,女人的背叛却会令与之婚配的男人蒙羞。他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退婚,要么姑息养奸,可这两条路都不是他想要的。

知闲自己也不相信,到了这窘境,她竟还想着挽回。她巴巴地看蓝笙,希望他能有个解决的好方法。最好把容与和布暖分开,一下子断得干干净净,回到正途上也好各得其所。

“如何?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道,“就这么放弃么?”

他沉吟半晌抬起眼看她,眼里有深深的恨,“你为什么要派人盯着他们?挖出实情对你有什么好处?愁上更愁,苦上更苦……”他背靠在院墙上喃喃,“我情愿蒙在鼓里,也好过受这煎熬。”

知闲唾弃他的软弱,“你宁肯自欺欺人么?就像上次那样,让布暖肚子里怀个私孩子?我看就算你愿意做便宜爹,人家也不一定稀罕!还是趁早醒醒,不愿意就这么败下阵来就赶紧想辙。”她咬了咬牙,“你若是不成,就换我来!我倒不信他们是铜墙铁壁,竟还没有能攻破的口子!我去找布暖谈谈,女人之间开诚布公,没什么可避讳的。谈得通便好,倘或谈不通,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得不到的,就算毁了,也不能叫别人白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