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生命(第2/2页)

《巴黎评论》的作家访谈最为诱人之处在于,很多时候,它关心的与其说是文学,毋宁说是写作,甚至更准确的表述,是文学写作与写作者生命之间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关于米兰·昆德拉的和关于保罗·奥斯特的访谈,是这本书里为数不多的糟糕访谈,因为它们都偏离了《巴黎评论》作家访谈的核心理念。或是屈从于被访者的压力(昆德拉那篇),或者出自采访者的虚荣(奥斯特那篇),这两篇访谈都不再关心写作与生命的关系,而是纠缠于作家完成的作品之中,而说到对作品的谈论,正如几乎所有作家都无视批评家的存在一样,对我这样希望通过文学作品获得某种震动而非论文素材的普通读者来说,作家本人的看法其实也并不重要。

文学是怎么回事?有人就这个问题去请教弗吉尼亚·伍尔芙,她回答道:“谁跟您谈论文学?作家不会谈,他关心的是其他事情。”这段轶事,我是从德勒兹晚年的杰作《批评与临床》中看到的,在引用伍尔芙之前,他讲:“文学的目标在于:生命在构成理念的言语活动中的旅程。”作家最希望和最有资格讲述和谈论的,不是完成的作品,而是这场永不完成的“在构成理念的言语活动中的旅程”,这是文学的目标,同样也是好的作家访谈应有的目标,而在大多数时候,这样的目标,唯有《巴黎评论》才得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