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我是在撰写有关格雷厄姆·格林的文章之时遇到“爱欲与哀矜”这个题目的,更准确地说,被赐予了这个题目。随后我便发现,这可能是令我最感兴趣的主题,自己长久以来的写作,有很大一部分都与此有关,都可以统摄在这个主题之下。

最终被检选收录于本书中的二十余篇文章,其时间跨度约有十年,最早一篇写于2007年,是因《小熊维尼》而起,只有千余字;最晚的一篇《斯通纳,或爱的秩序》则写于一个月前,有一万四千字,是我迄今单篇写得最长的文章。这十年,恰好是我人生从三十岁走向四十岁的十年,也仿佛是身为写作者缓缓开启的十年。重读这些过往的文章,我意外地觉得尚有新鲜可取之处,并对艾略特的话产生深深的共鸣,他说,“随着时光流逝,依然能让我感到信心十足的文章,写的都是那些让我心存感激、可以由衷赞美的作家”。

这些作家,对我来讲首先是现代作家。我觉得,单就文学层面而言,今天的读者必须经过那些杰出的现代作家的洗礼和引领,才有可能更切实地领略到古典作家的美好,这是因为,那些杰出的现代作家,无非是一些有力量先我们一步回返古典怀抱的人,也就是说,在爱的层面思索艺术乃至人类真理的人。

我不想具体标明每篇文章的写作或发表时间,也许,爱和写作,在其最激动人心的意义上,就是对于时间的克服。

张定浩 2016年7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