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命

功力可以掩饰,境界呢?

这里李珣近几日一直在为此问题而苦恼。

骨络通心之术结合玉辟邪,很尽职地将他一身血魔腥气遮掩干净,也顺势将他的修为折去四成。

然而,随着境界的攀升,李珣发现,他观察这世界的方式,似乎与之前已有所不同,更要命的是,他还没有弄清楚,两重境界,究竟“不同”在何处。

所以,在和明玑切磋的过程中,他明明觉得自己对青烟竹影剑诀的体悟更上一层,但束手束脚之下,反而弄得别扭无比,让明玑极不满意,手下也更不留情,剑气纵横间,打得他狼狈不堪,根本喘不过气来。

正因为如此,接下来的日子,李珣过得非常“充实”。

他一方面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撰写那部鸿篇巨制,另一方面,他也不能藉此摆脱明玑的惩罚式“纠缠”。所有剩余的时间,便是在明玑的指导下,稳固修为,熟识剑性──这比让他写十部典籍还要痛苦。

这是李珣近些年来,仅见的单纯时光。每日里早起登峰练剑,午后着书立说,直至晚间,又调息打坐,简单得近乎枯燥。

然而就是这样的日子,让李珣浮躁的心思沉淀下来,诸多烦心事都放在一边,渐渐地也模糊起来,彷佛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如此过了十余日,李珣本身还没有厌倦这种生活,可是却有了一些困扰。尤其是在深夜独立打坐,灵台明澈清灵之际,分明渐入佳境,偏有许多似真非真的影像翻涌上来,做诸般魔劫。

因为这是修炼时常有之事,李珣本来也不在意,只以度劫法门一一斩却,然而两日下来,魔劫愈演愈烈,以至于牵动全身气血,勾连心窍,使“不动邪心”殷殷震鸣,搅乱真息流动,使一晚的功课全打了水漂。

李珣睁开眼睛,散去真息,一切立时恢复如初。然而仅仅消停了一会儿,他的心口便酥酥麻麻,似乎有无数小虫窜动。感觉极其细微,以至于他险些认为那是幻觉。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感觉不像是前些日子的焦躁,反而是某种无以言之的触动。李珣捂着心口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雪景,眉头拧在一起:“喂,我是不是练功出问题了?”

看起他是对空气说话,但空气还真的有了回应,那是阴散人磁性悦耳的低语:“鉴于以前从没有同修三派法门,还能活到你这把年岁的,我没法给你答案。不过,仅是猜测的话,我倒觉得这倒有点儿佛门神通的味道。”

“佛门神通?”

“因为某种契机,感应天道运转,对八荒六合、过去未来诸事有所触动──按照明心剑宗的说法,这算是‘上体天心’吧,你那死鬼师父不是号称‘天心剑’么?”

最后一句大有讽刺的味道,李珣却当是耳边风,只抓着话中要点:“就算是‘上体天心’,那说明什么,我修为精进?还有,触动我的,又是什么?”

“修为精进?你想得倒挺美!”阴散人虽未驻形,但言辞意蕴丰富多彩,闻之如人在眼前。

“你就不奇怪么,你那玉辟邪被称做修行至宝,其最大原因便是可辟邪毒心魔,以氤氲灵气,作无上护持。

“可是这两天,你心中却魔劫不断,视玉辟邪如无物,这是典型的内外交攻之相。其源头,不在你心中,而在你肉身之上啊!”

李珣嗯了一声,沉吟道:“肉身,你是说血影妖身?”

“恐怕是了。修道向来是堵不如疏,你以骨络通心之术并玉辟邪,将这无上魔功硬生生锁在心窍之内,固然不会露出马脚,但心窍中,魔化却不会停止,只会愈演愈烈。你近来魔劫不断,当与此有关。

“另外,《血神子》毕竟是无上天魔秘法,自有它的玄妙。而此往往都是妙手偶得,不可言道,硬去分辨是不成的。

“倒是你心中触动,当有契机引发,你可以想想,最近有什么事情忘了去办,如此又会造成什么后果……就是这样了。”

“忘记的事情?”李珣想了想,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倒是心中扑通跳动,刺激倒是越来越重了。

李珣敲敲脑门,正苦恼之际,眼角光影一闪,他反射性地扭过头去,透过打开的窗子,正看到一道剑光飙射飞空,似是投坐忘峰而去。

时值深夜,又是在宗门高手云集的止观峰上,这道毫不掩饰的剑光,至少惊动了十余位了不起的高手。峰项一时间颇有些骚动,但也很快就平息下来。

李珣对这道剑光是极熟悉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吃惊:“祈碧?她怎么了?”

从剑光的轨迹以及迸射出来的气息上看,祈碧的心情恐怕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时候……难不成是和文海吵架了?

不自觉走到窗前,朝坐忘峰方向看去。祈碧的剑光此时已成为微弱的光点,几个闪烁之后,便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