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药(第2/4页)

那时候他也忙,每次来几天,恨不得天天把她压在宾馆里不出来。中央大街匆匆走一遍,就算看过了,哪里有这么惬意的在江边听涛的时候。

“那个五一,我没买到卧铺,只有站票,她又跟我说她以后要去北京。我他妈气疯了,已经站到了西安,又下了火车,坐了大巴回去。”

“所以她就回来找你?”

“因为我把她拉黑了,她打电话发短信都找不到我。”

倪芝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五官轮廓刚硬,分明是脾气又臭又硬的模样。

当年该是有过之无不及。

偏偏是被他已亡故的前女友捂暖和捂化了。

陈烟桥当然是脾气差,他长得好看,学美术的多少有些风流。

折在余婉湄手里,还不是因为儿时那点感情,和别人不一样。

然而两个人之间,看起来他是糙爷们儿疼着她,实际上,真正惯着他的,是余婉湄。

尤其是异地恋时候,他一生气就不接电话,就是笃定冷几天,她就服软了一定会回头来哄他。

陈烟桥说着,不自觉拿手掌半掩着额头和眉眼。

透出些许脆弱和疲惫。

他一边说着又好像再经历了一次。

那段时间意气风发,成都的店开得不错,他们成了川美毕业的新锐代表。不久他就在老家开了分店,步子迈大了才发现没这么容易,自己亲力亲为守在老家装修店面。

每天睡不到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为余婉湄挤了时间去看她,给她打着电话两人吵起来。

因为生气,他便从西安半途下车,再去成都找谢别巷呆了几天。

在成都经历了那地动山摇震颤带来的微晃。

所幸成都受影响不大。

到底是生死面前,他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

那一肚子火散了,拿起手机就给她打电话,打不通。

他以为是她同样耍脾气拉黑了自己,借谢别巷手机打还是这样。

他就开始找她室友。

她室友听了电话哇哇地哭,显然是看了新闻,说正要找他问婉湄怎么样。

她说婉湄前天出发回的家。

陈烟桥惊得手机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几乎见鬼一样往街上跑。

谢别巷拉住他问他去哪儿。

“操,我老婆回来找我,他妈的地震了!”

“这不没事吗?可能还没到呢。”

陈烟桥何尝不希望如此,希望她没到,希望她平安无事,希望她在电话里继续温柔地骂他。

然而哈尔滨往四川,一天就一趟火车,火车时间他闭着眼睛都背得出来。

她如果前天出发,这个时间,肯定已经到了。

往绵阳的车已经不发了。

谢别巷脸色也不好,“我听说你家那边儿好像震得挺严重的,连都江堰都严重,就咱们这儿没事。你确定她回老家了吗?”

“她以为我在老家,肯定是回去了。”

最后他借了谢别巷的摩托,打算一路骑回去。

谢别巷怕他出事,就要跟着。

他拒绝了。

说俩大男人骑车还拖累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连滚带爬回去的。

一路上余震不断,震一次他就心惊胆战一次,心突突地跳,不知道余婉湄身在何处。

后来碰见救援车,他就扔了摩托,跟车一起。

听见人家说绵阳如何如何严重,多少楼房倒塌,全部信号中断。

最后真正看见一片废墟瓦砾时候,他几乎眼前一黑都要跪下来。

有人看见他行动自如,就喊他帮忙救援在瓦砾底下压着的人。

他跟没听到一样往老宅跑。

余婉湄父母搭了个小棚,跟那附近的街坊凑了一桌打麻将。

显然是一层没什么影响。

见到他回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笑,问他家里人有没有事,说你这孩子还挺孝顺,替婉婉回来看我们,我们都好着呢没事,房子倒了正好早就想搬家了。

他嘴唇哆嗦了好久,都说不出来话。

他不敢说余婉湄回来了,还至今找不见人。

如今最坏的消息就是如此,她不知行踪,生死未卜。

余父看着他长大,很快看出来不对劲。

“小湄回来了,但是我找不到她。”

他还是说了,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下一秒整个世界于他,已经无声了。

余父抬腿就踹他,连把简易的好不容易支起来的垫了两块碎砖的麻将桌都踹倒了,那麻将一骨碌滚了一地。

余母疯了一样质问他,“小湄是不是回来找你的,她在哪儿,她去哪儿了,你给我说啊。”

余婉湄一向温柔孝顺,不至于回家都不告诉父母。

一场余震救了他,在恍然中他只隐约看清了余母的嘴型。

大约问的,是余婉湄在哪儿。

到底是男人更理智,余震提醒了他们,余婉湄此刻也许还在废墟之下等待救援,现在远不是算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