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未泯杂念参无相三戒当持号不岐(第4/12页)

“奇怪什么?”

“何以不能让新入门的弟子,知道祖师的籍贯?但听说十年前是没有这条规矩的。”

“现在也没有这条规矩,他们之所以不敢提起祖师的籍贯,只因为他心中有障!”

“什么叫做心中有障,请掌门指点,开弟子茅塞。”

无相真人道:“世法有云,众生平等。这虽是佛家的话,但佛道同源,佛理亦即道理。人是‘众生’之一,众生都一律平等,何况是此地的人与彼地的人。人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有贵贱之分,好坏之分,倘若你的心中,先存有汉人就是好人,满人就是坏人,那就是‘障’!”

戈振军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无相真人继续说道:“十年前,努尔哈赤带领的满洲兵士虽然已经开始在边境骚扰,但咱们大明还只是把他当作小小的边患,因此在十年前张真人是出生在辽东一事在本派还是并不作为忌讳的,其后,努尔哈赤建国称汗,如今已是和大明俨然成为敌国了。两国边境之间的战争,规模也是越来越大,本派弟子,自是不免有人觉得,倘若提起祖师是辽东人的话,即使他只是在辽东出生的汉人,那也是很不光彩的事了。”

戈振军道:“哦,原来忌讳是这样来的。”

无相真人道:“其实你不提也还是有人知道的,这种忌讳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重要的不是张真人的籍贯,而是他的为人!”

戈振军道:“张真人一生光明磊落,那是没话说的!”

无相真人点点头道:“岂仅光明磊落而已,你知道从太祖皇帝起,大明历代天子都推崇张真人的原因吗?”

他自问自答:“永乐帝立的碑文,说是他取得江山,多蒙真武大帝庇佑,其实这只是假托神道的说话,内里还有原因的。当年太祖驱逐蒙古鞑子,恢复大汉河山,张真人创立的武当派,是曾为他出过力的。不过张真人不愿领功而已。所以直到今日,满洲已成敌国,当今天子对张真人的敬礼也还依着旧礼,而天下有识之士,也并不以张真人是辽东人而认作天下之耻的!我盼你不要和庸人一般见识,要辨别只有好坏之分,并无满汉之别!”

戈振军喃喃自语:“只有好坏之分,并无满汉之别。”

无相真人道:“是啊,汉人中也有坏人,满人中也有好人。这道理不是很显浅吗?”

戈振军不觉汗流浃背了。要知耿京士之所以被他疑为奸细,乃是因耿京士避居辽东而引起的。满洲人里面也有好人,何况只是住在满洲人的地方?这个引起怀疑的立脚点岂非就站不住了?

不过,关键还是在霍卜托这个人身上。现在已经知道他是出生在辽东的汉人了,这情形就和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一样。因此,问题只在于他是否真的做了满洲的奸细。不错,他是曾经做过努尔哈赤的卫士,但又焉知他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无极师伯和他自己在一知道霍卜托的身份之后,就断定他满洲奸细,是否也有“先入为主”之见呢?

而关键的关键则是霍卜托写给耿京士那封信,他要耿京士做的是什么事,他在北京要谋得“一官半职”又为的是什么?只有查清楚了这两点,才可以证明耿京士是奸细或不是奸细。

如今,和这个事件有关的人差不多都已死了,唯一的活口,似乎就只有霍卜托了。

甚至在霍卜托的身上,还可能查到隐藏在本派的大奸细。霍卜托这个人太重要了。

无相真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戈振军尚未想得到的一件可能发生的事,他亦已想到了。

他把戈振军带入他的静室,在问清楚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之后,喟然叹道:“现在是只留下霍卜托一个活口了,他也是最重要的证人,只盼他尚未惨遭毒手了!”

听得“惨遭毒手”四字,戈振军吃一惊道:“你是说害死无极师伯那个奸徒也会害他?”

无相真人道:“不一定要那个人亲自动手的。”

戈振军道:“那么,要不要立即派人上京去找他,倘若查明真相,他不是奸细的话,咱们可以通知现在京中的武当弟子保护他,或者叫他赶紧躲起来。如果没有适当的人的话,弟子愿意自告奋勇,跑这一趟。”

无相真人道:“这件事不用你来操心了。如果现在才派人上京的话,哪还来得及呢?”

戈振军又喜又惊,说道:“原来掌门早已派了人去了?”

无相真人道:“不错,我派去的人是我最信得过的大弟子不戒。我想,就在这一两天,他也应该回来了。”

戈振军道:“啊,那是在丁师叔遇害之前就派出去的了?”

无相真人道:“不错,这倒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当时我还未知道有那么厉害的对头的。我差遣不戒上京,主要的目的还是在查明真相,其次才是防他遭人毒手。嗯,但现在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