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品茗谈心 喜有良朋消永夜因词寄意 永留知己在人间(第3/7页)

四人正说话间,忽见草原远处,飞来两骑快马,紧紧追逐,两马一交,前面的人就回身拼命,再过一阵,看得更是分明,只见后面那骑,乃是个红衣少女,剑光闪动,不离前面那名骑士的背心,两人大声叫嚷,似是互相斥责,忽然双双落马,在草原上斗起剑来,那红衣少女剑法精绝,疾似狸猫,矫若猿猴,剑光起处,卷起一片精芒冷电,前面那名骑士是个中年汉子,剑法甚怪,脚步跄跄踉踉,如醉汉狂舞,竟是辛龙子的怪招家数,飞红巾一声大喊,策马冲下山去,大声叫道:“师妹,住手,都是自己人!”傅青主也紧随着叫道:“韩大哥住手,我们都在这儿!”

那两人正是武琼瑶和韩志邦。原来武琼瑶和呼克济爬上山去搜索,只见横尸遍地,辛龙子和石天成的尸体也在其内,不禁大恸,当下将两人的骸骨收拾好了,和呼克济回到喀尔沁草原的营地,刘郁芳悠悠醒转,执着武琼瑶的手流下泪来,第一句话就问凌未风怎么样了,武琼瑶告诉她并没发现凌未风的尸体,她才稍稍安心,但听了石天成和辛龙子的死讯,又觉十分难过。武琼瑶安慰了她一阵,看她外伤虽重,但还不至于死,于是拜托呼克济和孟曼丽丝好好照料她,立即告辞,快马赶回,一来是要向飞红巾报告消息,二来是要请傅青主前去施救。

其时韩志邦已先走了一程,但他的骑术不及武琼瑶高明,路途也没有武琼瑶的熟悉,中途为了要躲避清军,寻觅小路,又耽搁了一些时候,将要回到飞红巾的驻地时,便被武琼瑶追上,武琼瑶见他手上拿的那把宝剑,正是凌未风送给辛龙子那一把,不禁大疑,只道韩志邦乃是走脱的清廷卫士,杀害辛龙子的凶手,上前喝问,韩志邦结结巴巴,不善说话,武琼瑶性子急躁,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韩志邦新学怪招,尚未成熟,挡不住武琼瑶辛辣的剑法,一边打一边逃,若不是幸好碰上飞红巾,险些就要伤在武琼瑶的利剑之下。

武琼瑶和韩志邦各将当日的情形说了,飞红巾和傅青主都不觉潸然泪下,桂仲明更是痛哭失声,不久石大娘也知道了噩耗,想着这一生的坎坷遭遇:恩爱夫妻,二十年离散,好容易冰消误解,而今又分隔幽明,那份伤心可就更不必提了。她欲哭无泪,遥望远方,良久,良久,忽然抚剑叹道:“他这样的死,也还值得!他的师兄九泉有知,也该谅解他了!”韩志邦再说出石天成临死拜托辛龙子的说话,韩志邦道:“我的武功远不如桂贤弟,但辛龙子既转托了我,我就替他收徒,互相研习达摩秘技吧。至于石老前辈的骸骨,将来桂贤弟再带到剑阁去和桂老前辈合葬。”

当下傅青主略作安排,就和韩志邦、武琼瑶、易兰珠、桂仲明、冒浣莲、石大娘等六人一同出发,留下李思永、武元英、杨一维、华紫山、张华昭等人帮助飞红巾。

傅青主等快马赶到喀尔沁草原,刘郁芳养息几天,伤势已渐好转,得傅青主给她医治,果然药到回春,不消几天,刘郁芳身体上的创伤已完全医好,可是心灵上的创伤却反加重起来。因为凌未风下落未明,至今仍是毫无消息。易兰珠也因此精神憔悴,郁闷难以言宣。但见刘郁芳伤心,她只能抑着哀伤,为她开解。易兰珠说:“我的叔叔绝世武功,料想有惊无险。”刘郁芳凄然说道:“只怕敌人太多,将他害了。”又道:“若他未死,为何还不回来?”易兰珠百般慰解,她总是郁郁不欢。冒浣莲眼珠一转,忽然拍掌说道:“我们何不去找纳兰公子,请他打探一下凌大侠的消息?若果凌大侠是被清军俘虏,他一定会知道的。”飞红巾道:“百万军中,你如何能够进去?何况他是清帝宠臣,又如何肯告诉你?”冒浣莲道:“我改装作牧羊姑娘,傅伯伯陪我去。”傅青主道:“纳兰公子不是常人,若见着了,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消息。”桂仲明满怀不悦,但一转念这是为了凌未风的事,也便不作声了。

傅青主医术精湛,他自制有“易容丹”,能改变人的脸型面貌,(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只是一种高明的化装术而已,不过在他们那个时代,还是被人目为神奇的)。两人擦了“易容丹”,形貌仍然保持原来的轮廓,但不是很熟的人已看不出来了。刘郁芳握着冒浣莲的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韩志邦看在眼中,心中也有许多感触。

且说纳兰容若这次出征,原非所愿。他这些年来专心研究易经和唐代以下的经学书籍,正在编一部大书,已定名为《通志堂经解》,他是想以此为“名山事业”的,不料康熙却拉到绝塞穷边,去打回人藏人。他眼见清军横越草原,杀害了无数牛羊,带给草原上的牧民无穷灾难,心中很是不忍,可是他身为贵族,又不能公然叛逆,精神上苦闷异常。这日他已随大军进到束勒,距离藏边不远了,立马高原,只见漫天飞雪,大地如堆琼砌玉,山头如倒挂银蛇,不觉一片苍凉之感,想起自己爱妻死后,已无知心之人,欲白首穷经,又被迫随军征战,长叹一声,回到营中,提起狼毫,随手在锦笺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