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此心安处(第5/6页)

“您是本地人吗?”

“倪年。”叶鲤宁目视前方的路况,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两个阳平调的字,读音又相似,念不好就拗口,念好了,就像他的发音一样攥耳。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两个字是可以被念成这样的。

“不需要用敬语。”

“知道了。”

“我是本地人。”叶鲤宁抽空朝她看了一眼,四目接触不过两秒便收回,“你是闽南人。”

晕!她脸上有写籍贯?别吓人好不好!

“您……你怎么知道的?”

神棍?半仙?

“你们第一次来铺里那天有讲到。”

“……”

汗,原来那天他有竖着耳朵偷听铺里其他动静啊,太狡猾了……但是,她怎么不记得有聊到这些,完全没印象。

“有吗?”她狐疑。

“有。”

“真有?”

那侧脸望上去镇定无二:“有。”

好吧……

“我是闽南人。”虽然存疑,不过倪年也没过多纠结,“老家在泉州。”

他点点头:“鲤城。”

“对。”

十字路口遇红灯,叶鲤宁缓缓刹车,停在一辆骚包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后头。那橙色珠光面漆被夕阳一照,不刺目,反而有些暖。

“我母亲是泉州人。”

咦?

“是吗,真的啊?”那表情观察上去并不像诓人,哈,没想到往上追溯,他们俩居然还有些地域渊源,不过她飞快理解了什么,“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名字里……”

他用食指点点方向盘,算作应她。

泉州,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拥有数千年文明的港口城市,在历史上因古城形似鲤鱼,故而得名鲤城。

而他叫作叶鲤宁。

车外入眼即是北国万物,倪年心底念颂着他的名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方闽籍水土。

叶鲤宁,叶鲤宁……原来称谓之下,是寄托了如此吉祥殷切的寓意。

鲤,城也。宁,安也。

车子驶进西园子四巷,轮胎碾过树木和高压线的影子,停在社区5号楼下。踩自行车的路人打着车铃经过,车把处晃荡着装了绿色蔬菜的塑料袋。倪年见状,解安全带的动作变慢:“叶师傅,你晚饭有着落吗?”

驾车人正在远目前方的巷口,琢磨着无须倒车,耳边飘过她的声音。两秒后他自动解析,脑子里闪过办公室储存的苏打饼干和速食杯面,而车外那栋楼内应该会有的一顿家常晚餐,好像本能地,让临近饭点的胃与人都没办法拒绝。

很久后叶鲤宁再回忆这天,发现吃饭这件事,其实和人有很大关联。只是洞若观火如他,当时还未彻底意识到,关于这个女孩儿,打某一眼起,但凡他看着她,就会忍不住想要更多地了解。

“明叔!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5号楼4层,倪年朝敞开的家门内打招呼。

屋主是个鬓角泛白的中年人,身子骨既不健硕也不挺拔,脊背佝偻出一个弧度,笑容却是可亲的:“哎,可算来了。怕是出了事,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司徒明念叨完,发现倪年身后跟着个面生男人,疑问便布了满脸。

“明叔,这是我朋友,之前我替科室去办了点事情,完了他送我过来的。”

倪年腾开,容叶鲤宁伸手问好自我介绍。

还甭说,头一次见这姑娘带异性来,司徒明随便想想都挺欣慰的。何况这叶先生瞧上去一表人才,出类拔萃,眉宇间蕴藏睿见,配倪年这样不咄咄逼人的美丽刚好。

“你好你好,进屋进屋!”

空巢般的房子因此热闹起来,叶鲤宁接过水,倪年说:“你先坐一下,我给明叔测个饭前血压。”

“没关系,不用管我。”

她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测量仪,坐下来戴上听诊器,替司徒明弄臂带时听他小声嘀咕:“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和叔说一声?这粗茶淡饭的,怎么好意思招待人家?”

司徒明归俗后,依然保持着素食习惯。倪年、伍月两个姑娘心肠好,总是轮流跑来看望他这个孤家寡人,陪着吃顿斋饭,他是打从心底感谢这俩闺女的。

“叔你别激动啊……”倪年哭笑不得,测血压呢,少安毋躁。她扭头看了眼正一板一眼喝水的叶鲤宁,对司徒明建言,“他不会介意的。”

丰盛的大餐都没能将他留下,朴素的罗汉汤面,或许并没有哪里不好。人生很多时候,都是无非求碗热汤喝罢了。

三碗汤面盛上桌时,又多出三盘司徒明非要加的快手小菜。百合彩椒、香煎豆腐、素炒藕片,味道清爽而不寡淡,叶鲤宁觉得可口。灯下,倪年看他捞着面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叶鲤宁察觉后,冷静地将筷子换到右手,然后从她碗前的盘子里轻而易举地夹走一片莲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