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只听巩贵又道:

“你怀中的一个,姓秦,乃是江南望族。她的父亲官拜兵部都给事中,曾经以不避权贵直言谏劾而名振天下。”

无欲禅师低头瞧瞧,心中涌起了既怜且爱的情绪,柔声问道:“你父亲当真做过科道贵官么?”

秦女道:

“真倒是真的,但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做一个平民,还可以得到寿终正寝,又不致骨肉离散,妻子女儿都变成了贱民。”

她声音中,透露出一点愤慨,但旋即嫣然一笑,又道:

“大师你相貌不凡,一望而知不是普通的人,为何要出家为憎呢?”

无欲禅师闪避过这个话题道:“我的事说来话长,将来有机会,才详细告诉你。”

他捏着她玉葱似的纤指,大有感慨地道:

“如此聪明可爱的女孩子,居然沦落在风尘中,任人攀折,真是教人感到不平……”

秦女嫣媚一笑,贴住他耳边,腻声道:“那么我就跟定了大师一个人,好不好?”

无欲禅师心头一阵迷忽,体内那股强逾常人数十倍的欲念,腾冲升起,势不可当。

他在秦女陈女及巩贵等相劝之下,一连干了六七大献的酒,兴致飞扬,已大有酒酣耳热之概。

在这等酒色歌舞夹攻之下,无欲禅师心头的一点灵光,已经黯淡欲灭了。

要知无欲禅师修持多年,定力深厚。而且出身名门,正邪是非.辨别得十分清楚。因此,他虽然早已破了色戒,但仍然能坚守最后一关,怎样也不肯泄露机密,出卖同道。

目下的情况,从表面上看来,无欲禅师大不了再犯色戒而已,并没有什么好损失的。但若是细加考察,便知事情大大不然。

原因是他从前破戒贪淫,那是偷偷摸摸的行为,没有人知道,亦没有人从他身上打主意,此所以他还能极力保持着修道的外表,坚守侠义的本份。

现下却是巩贵一手导演,只要他禁受不住这等诱惑而失足,外则撕破了一切假面具,不能再说话,况且这等享受,受之于巩贵,无欲禅师岂能继续峻拒对方的询问?

在无欲禅师内心方面,大凡淫欲酒色,最能令人陷溺,很难可以浅尝辄止。何况他天生异禀,性欲极强,当然不能作悬崖勒马之举。因此,他今日若是失足的话,可以断言他将加入海陵帮无疑。

当此之时,眼前是销魂蚀骨的艳舞,怀中是美丽肉感的女子,酒精在体内刺激血液加倍迅快地运行,无欲禅师但觉平生所遇见的刺激场面,全部远远比不上今日。

只见巩贵放纵地吻那陈女,双手自然是剑及履及,更加不堪人目。

他还哈哈大笑道:

“人生短短百年,自是应及时行乐。大师切莫放过机会,须得珍惜大好韶……”

无欲禅师虽然也不规矩了,可是他仍然能守住最后的一关。

他叹口气,道:“咱们的境遇不同,情形各殊,是以你这话,未必适合洒家。”

巩贵笑道:

“大师如果拘泥固执,只有白白糟蹋了机会。你瞧,这等美丽少女,岂是轻易碰得到的?”

秦女娇媚地插口道:“啊!你不是答应让我永远跟着你么?”

无欲禅师觉得很难回答,若是断然说“不行”,太伤感情。如果不作拒绝的表示,她岂不是更加认定是答允了?

他只好笑一下,道:“这事哪有这么简单的?就算你肯我肯,巩帮主也不肯,除非洒家替他办一些事情……”

秦女道:“那你就替他办呀!”

无欲禅师摇头道:“洒家得瞧瞧办得到办不到,才敢应承,对不对?”

他仍然牢牢守着最后一关,不肯屈服,巩贵又是惊讶,又是佩服。

要知他老早已经策划这一次的酒色陷饼,因为无欲禅师乃是少林著名高手,身份不比等闲,如果得他加入海陵帮,情况立时得以大变。

这件事对他万分重要,尤其是一旦得到无欲禅师加盟,不但实力倍增,同时倘将他透露的情报,高价卖给五旗帮,乃是人财两得的最佳算盘。

故此他在事先,已经费尽心血,安排这个陷饼,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只是时间上的提早而已。

说到他的精巧高明的设计,例如在这个酒色陷饼中,那一场艳舞,只不过是点缀助兴而已,巩贵并不指望这场歌舞,就能使无欲禅师投降。

又例如秦陈二女,乃是真正的钓饵,而巩贵已考虑到对方心理上,将会因她们身份低贱,乃是人人可得而抱的风尘女子,而生出了不值一顾之心。若是如此,纵是天香国色,亦不能使他动心。

故此巩贵特地找到这种出身官宦之家的秦陈二女。由于她们以前的身世,便可能抵消了无欲禅师心理上的鄙视。

此外,又例如场面的安排,由于多出一个陈女,可与巩贵配对,因而无欲禅师不致发生有人在侧的不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