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不下的宝刀(第3/5页)

“现在你吃饱了没有?”元宝问吴涛。

“好像已经有了七八分。”

“你会不会去挑粪?”

“不会。”吴涛说,“我平生只有三样事从来学不会。”

“哪三样?”

“着棋,绣花,挑粪。”

元宝居然没有笑,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又问道:“除了吃饭喝酒外,你还会干什么?”

“你看我还会干什么?”

“会杀人!”元宝说,“我看你养足精神就是为了要去杀人。”

吴涛忽然大笑。

他平时很少笑,一笑起来就是大笑,就好像开心得要命。

可是他的笑声中偏偏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讽刺和悲怆,而且往往会在突然间结束。

他忽然问元宝:“你信不信有时死人也会复活?”

“我不信。”

“你很快就会相信的。”

“为什么?”

吴涛倒了一大碗莲花白,一饮而尽:“因为现在就有个死人快要复活了。”

元宝又瞪着他看了半天,也倒了一大碗酒喝下去,才问他:“你就是那个快要复活了的死人?”

“是的。”吴涛居然承认,“我就是那个死人。”

“可是你还没有死。”

“你说错了。”吴涛道,“你应该说吴涛还没有死。”

“你不是吴涛?”元宝忍不住问。

“有时是的,有时不是。”

“不是吴涛的时候,你是什么人?”

“是个死人。”吴涛眼睛里忽然有光芒闪动,“是个快要复活的死人。”

元宝忽然笑了笑:“我不懂。”他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你既然辛辛苦苦地死了,为什么又要复活?”

“因为有人不让我死。”

“什么人不让你死?”

“仇人。”吴涛又满饮一大碗,“杀不尽的仇人。”

“既然是你的仇人,为什么不让你死?”

“因为我活着比死了有用。”吴涛说,“也因为他们觉得我上次死得太快、太容易,所以还想要我慢慢地再死一次。”

他淡淡地接着说:“只可惜这一次无论谁想要我死,恐怕都不太容易了。”

元宝忽然用力一拍桌子:“好!我赞成。”

“赞成什么?”

“赞成你这一次不要死得太容易。”元宝说,“要死,至少也要先杀几个杀不尽的仇人再死。”

吴涛又大笑,用力拍元宝的肩:“好!我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你。”吴涛为元宝斟满了一杯,“再过几年,你一定也是条好汉子,我敬你一杯。”

元宝不喝,先问他:“现在我难道就不能算是条好汉子?”

“你是的。”吴涛又痛饮一碗,“现在你已经是条好汉子。”

他放下酒碗,拿起双筷子,以竹筷击酒瓮,放声而歌:“喝不完的杯中酒,唱不完的别离歌。放不下的宝刀,上不得的高楼。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悲壮苍凉的歌声忽然断绝,吴涛忽然大喝一声:“去!”

这个字说出口,他手里的竹筷也双双飞去,“夺”的一声,钉在门板上。

饭铺并没有营业,门还没有开,这双竹筷竟穿透了门板,直飞出去。

门外立刻传来两声惨呼,还有人在大叫:“是他,就是他。”

“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还不进来?”

没有人进来,没有人敢进来。

吴涛霍然站起,拉起元宝的手:“他们不进来,我们出去。”

门还是关着的。

吴涛就好像看不见门还是关的,大步走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响,门板四散飞裂。

门外长街寂寂,行人都已远避,因为这家小小的饭铺竟已被重重包围。

有两个人正在呻吟着被他们的同伴抬走,每个人肩上都插着根竹筷。

一根普通的竹筷到了吴涛手里,竟能穿透门板,钉入人骨,钉入了这两个人身上的同一部位,距离他们心脏的距离也一样,就好像用手量着钉进去的一样。

他们还没有死,并不是因为他们命大。

他们还没有死,只不过因为吴涛从来不想要这种人的命。

这一点元宝看得出来。

可是他不懂,一个人怎么能隔着一层三寸厚的门板,把一双竹筷打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的同一部位上。

难道他隔着门板也能看得见?这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难道他只凭这两个人的呼吸声就能分辨出他们身上的部位?

这也是不可能的,却不是绝不可能。

只要有一点可能的事,就有人能做得到,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这一点是平常人看不出来也想不到的,可是除了元宝外,居然还有个人也看出来了。

包围在饭铺外的人丛中,忽然有人在鼓掌。

“眼不能见,听气辨位,飞花摘叶,也有穿壁之力。”这个人说,“想不到世上真有这样的功夫,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龟孙王八蛋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