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居延猎 第十三章 阵云冷压黄茅障(第4/4页)

追击他们这两百余骑连城骑的羌戎之兵却好有近三千余人,拖拖拉拉,绵延里许,拉成一线。其中有乌旺的手下,也有后面粘木赤的中军主力。乌旺在夜色中,虽数次险险马陷深泥,却于狂躁之中,并不细查,也不详看自己陷落的人马——夜色太黑,就是看也看不清,只是衔尾直追。韩锷却时时返骑冲荡,然后再放马逃逸。忽然,一箭在他身旁掠过,直向小计那全无防备的后心钉去。韩锷大怒,见那箭势,猜是乌旺的臂力才可射出。他长叫一声,人已在马上腾起,一把拍落那箭,但第二箭却又已到。韩锷长剑一击,将之击落。口中怒道:“好乌旺,今日我就先杀了你以祭亡灵!”

他并不掉转马头,人已在马背上跃起。他距离乌旺也不过两百余步,当下放步疾奔,人如飞腾,转眼已到乌旺军前,眼看他去势已被乌旺手下拦住。韩锷忽高叫道:“小计,助我一弩!”

余小计闻言,当下返骑冲来。到五十步内,从怀中掏出韩锷给他做就的弩儿,一开弩射去。他取准乌旺,但毕竟年少,臂力犹弱,那一支弩箭射过韩锷耳边时已经势弱,断杀不了乌旺的。韩锷正自与羌戎之兵缠战,见弩箭已过耳畔,忽长声一啸。身子纵起,不顾那劈向背心的一刀,一掌向那箭尾击去。他这下力重,发自内息,只见那弩箭半空里一顿一颤,后面箭竿俱已被劈碎,只剩一个箭簇直向乌旺钉去。只听空中两声长叫,声音俱惨,其中之一发自韩锷。他虽以背卸力,那一把羌戎长刀还是劈在了他的背上,登时衣衫尽裂,溅出好长一道鲜血。小计一见之下,目睚欲裂,催马就奔了过来。只见韩锷回手一剑之下,已斩了那伤己之人,向后疾退。

另一声却发自乌旺。那一粒箭簇突至,因为太小,他看也没看清。然后他的双手抓向喉头,惨呼一声,倒下马来。强壮的身子却为后面奔来的马儿所踏,骨肉碎裂,当场身死。韩锷一击成功后,身子已猛然倒跃,直向自己队中扑去。见小计正自不顾命地赶来,然后他却听得有马儿一声悲鸣,却是小计的马儿中箭而倒。接着一片箭雨,小计的腿上也着了一箭。韩锷更不答话,在小计落地前已抄住了他,身子飞奔,掠地而行,直直地向自己斑骓跃去。

后面箭如雨至,韩锷把小计却抱在胸前,口里低声道:“好小计,当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着,他已奔到斑骓前,见自己所部已向先跑去,余下等候的是小计身边的十余骑。他身子一挺,翻身上马,无意间碰到了小计腿上的箭羽,小计痛得微哼了一声。韩锷低声道:“你没事儿吧!”

又疾喝了一声:“走!”接着与余小计一马双乘,率着那十余技击好手,向越深的夜色中遁去。

这一战,发生于茫茫的夜色间。连城骑依仗地利,所杀之人还远不如他们诱之陷落沼泽的多。羌戎之人人马俱盲,开始只是疾追,任由一匹匹马儿陷入泥淖于不顾。搏杀至半夜,他们才突然醒悟,因为陷身处是方圆几十里的大草场,他们迷失了方位,要退也退不得。半夜之后,攻守易势,连城骑倚仗地利开始了。羌戎人马,连战带陷,一夜之中损失大半。那后部之人欲要突围而去,却遭到了久已伏好的“倾城”、“覆巢”二营之迎面痛击。除偶有匹马落荒而逃,几乎俱都被逼入了那噩梦般的草场。

到后来,连城骑三千余人几乎已分成了大小数百股,在一片泥沼中截袭羌戎之兵。他们在沼泽之地都已标好地标,地标又极为隐晦,羌戎人不识。可连城骑中人马却知哪些浅水可渡,哪些不可渡,哪些地方看似平陆实为陷阱。羌戎之兵左支右绌,此时已陷入绝境。

韩锷却与余小计一马双乘,遇敌杀敌,在兜转着寻找着粘木赤。但遇手下困厄,就马上上前解救。以他一剑之利,蓄愤之下,单骑邀斗,有谁可挡?余小计不顾腿伤,弩箭颇发,一夜之间,也杀伤了数十骑。

这一仗,直打了三天。除了头一夜战况极烈,以后几乎呈一边倒之态,最后只是搜索残余之敌。羌戎粘木赤帐下万五千余骑,逸去的还不足五百,其余之人,或死或俘,竟成了他们重新势盛后的首次重大失利。

唯一遗憾的是:粘木赤没有找到。但突围而出的人中似乎也没有他,说不定已身死于哪个泥沼了。直到泥干骨烂,为哪个牧民发现,怕也只剩白骨星星,断料不到他就是羌戎中右贤王帐下曾叱咤一时、锋头极锐的粘木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