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生死从来轻 上者局中戏 (第8/13页)

昨日二人惜字如金,言简意赅,不肯多说一个废字,此刻却废话连篇。细听之下,唐宁心里一惊,寻思道:“这二人似傻非傻,所言句句却似大有深意啊。”

那二人爬将起来,满身是土,头发蓬乱,依然你一拳我一脚打将不休,其中一人突发神威,连环拳出,将对手打得只有招架之力。这人眼看对手就要跌出圈外,自己突然脚下一软,向前摔去,扑入对手怀中。那对手眼见将败,却不料峰回路转,这人自己将一个大脑袋送到眼前,也是凑巧,那对手的嘴巴正靠在这人肩上,一只肥大的耳朵便在口边,送到嘴边的岂有不吃之理?

那对手不假思索,张开大嘴,一口咬去。这人痛得大吼一声,跳将起来,左手捂着耳朵,跳出圈去。那对手哈哈大笑,一闪身,便出了圈子,两人携手长啸而去。那啸声许久方歇,显见这二人内力之强,实非泛泛,而适才一番做作,自然是专门前来搅场。

居中的圈子一名二十多岁的白衣汉子已连胜数场,此人身材魁梧,持一双吴钩,便是何不,字足道,昨日准备挑战关山月之人。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年三十出头,青衣高冠,面色白净,一望可知出自富贵之家,正是“百尺楼”娄观,走入圈中,拱手道:“借问令尊可是汝阳县丞何公?”

那何不点头道:“正是家父。请问兄台高姓?”“百尺楼”娄观道:“洛东娄观,家父现居汝州刺史,与令伯乃是至交。”何不一听,这不正是我父的顶头上司么,笑道:“幸会,幸会。不知娄兄使何兵器?”却见“百尺楼”娄观从腰间解下一条绳鞭,两头各装一只枪头,道声:“请。”态度颇有些傲慢。

何不见“百尺楼”娄观亮出兵刃,倒是有些吃惊,吴钩本是一门少见的兵器,钩长两尺,装有护手,锋利异常,初练之时易自伤手臂,极是难练,而一旦练成威力也是极大,有钩挑刺锁诸般变化,至刚至猛,对付刀枪剑斧棍之类的硬兵器颇为有利,适才何不连胜数场,武功自是高明,但兵刃上的便宜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原因。那绳鞭却是软的,与吴钩刚柔相克,双方都很凶险,因此何不见了,不觉有些吃惊,又寻思两家交好,不若将好话说在前面,是胜是败,免伤和气,便笑道:“还请娄兄手下留情。”

“百尺楼”娄观心道:“你定是见我绳鞭克你吴钩,方出此言。”当下将绳鞭抖开,却有一丈长短,围观者一见,纷纷退开,惟恐不小心伤及自身。“百尺楼”娄观有意卖弄,拿住绳鞭中段,舞将起来,只见周身一圈银光,眼看要将何不逼出场外。

何不瞅准光路,左手钩向上横削,右腿前跨,右手钩削向绳索。只见白光一收,跟着一个枪头奔右腕而来,另一枪头却打向何不身后,转袭背心,认穴竟是极准。周围猛喝一声大彩。何不不退反进,左腿欺进一步,跟着转身,右肘撞向娄观肋下。众人见他解得好,也是喝彩一声,“百尺楼”娄观退后两步,使出平生所学“混龙鞭法”,与何不战在一起。

战了近七十招,何不却并未尽力,数次可将娄观逐出场外,只是怕那娄观败得太过难看,恼怒起来,因此影响父亲前程,是以数次相让,心道便与他过足一百招,那时再来胜他。

“百尺楼”娄观却不知何不有意相让,见一套七十二路“混龙鞭法”行将使尽,仍不能取胜,心中大急,突将右手横溜抓住鞭稍,一丈长的绳鞭抖将开来,直取何不咽喉。

何不见“百尺楼”娄观不顾门户,径走险招,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心道:“父亲官职低微,正须他人襄助提携。今日若胜了这‘百尺楼’娄观,只怕他气量狭小,记恨在心。两家交好,断不可为今日比武反目成仇。”当下向后一纵,跳出圈子,拱手道:“娄兄技高一筹,小弟服输。”“百尺楼”娄观笑道:“何兄承让。”心中颇为得意。

唐宁在旁看得清楚,心道:“想不到江湖比武,却因官场仕途决定胜败,真是可叹。”原先见何不武艺高强,颇为敬佩,哪知也是个附炎之辈,令人扫兴,又见“百尺楼”娄观兀自得意洋洋,心道:“此人功夫也颇有根底,比那‘关山月’强不知多少,只是纨绔之气自与‘关山月’一脉相承。”

那何不是个硬手,许多人自忖兵刃上不是他的对手,便是侥幸以内力胜他,也必大耗内力。内力相拼,乃是武人大忌,若非有必胜把握,或是万不得已性命相搏,轻易不肯与人比拼内力。何况今日比武如同打擂台,便是功力高出旁人许多,也必大耗元气,打发得掉一个两个,也要被车轮战耗死。如今何不下场,正是良机,已有人跳入场中,叫道:“让俺来会会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