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生死从来轻 上者局中戏 (第2/13页)

唐宁接口道:“是啊,今日所见也与我所想相去甚远。不过,我相信江湖不久将得以整肃,存精去芜。”

张议潮点点头道:“我今日来,还想知道那成德以一镇之力,何以能抗命朝廷;淮西以区区三州之地,竟能对抗十万官军?”

唐宁道:“在下也是见识浅薄,正想找人解惑。”

张议潮道:“我听说河北诸镇军即是帮、帮即是军,节度使即是各帮掌门,我来京师不久,也不能确切明白天下几十方镇的地理,连方位名称也多不明了。”

唐宁笑道:“如此容易。在下读书颇杂,尤喜读史书及各地山川地理志,曾读《元和郡县图志》,可为兄台画来。”取一枝树枝,就地上草绘一图,注明全国十道及各处方镇州郡分布及江河山川名胜。

张议潮喜道:“唐兄果然有奇才。你看,连这河西十三州、甚至安西都护府皆能标明,这沙州南依祁连,北控大漠,玉门、阳关锁钥,一些不错。现今为吐蕃所侵、回鹘所伺……”他拿手在图上比划,“若论形势危急,未必便比淮西更甚。”将手指向蔡州,“淮西环围十数州,官军十多万攻数月不下,屡屡为淮西军击败。而河西十三州虽深入西域,但吐蕃、回鹘交恶,使他鹬蚌相争,我便可乘机得利。”苦思道:“如何能抵抗吐蕃、回鹘大军?”

唐宁随口道:“你适才讲河北诸镇军即是帮、帮即是军,或许这便是办法?”

张议潮思索道:“军即是帮、帮即是军,以帮御军,军令通达。不错。”猛抬头,对唐宁道:“好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河西光复有望了。”

唐宁道:“莫不成张兄也要以帮作军么?”

张议潮喜道:“正是。河西百姓六十年来反抗不断,屡遭镇压,皆因义军组织纷散,纪律不明。如能苦心经营,创建一帮,骨干具备,只需登高一呼,百姓自然揭竿而起。”

唐宁虽然对河西情形不明,但张议潮信心百倍,也将他感染,兴奋吟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张议潮也朗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二人吟罢,执手大笑。

张议潮道:“诸镇叛逆朝廷,习武练兵,想不到我却取他之法为国效命。”

唐宁点头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强兵之法并无善恶,用之以善则善,用之以恶则恶,善恶在乎人心。”

场中依然比斗不已,除却盐帮、武灵门外,漕帮、驼山派棚前也开场选拔,最奇的是那驼山派主持选拔的居然是个和尚。

若说江湖人士千奇百怪,和尚更不希奇,奇的是驼山派以道家剑术创派,也招纳一些俗家人,此刻却多出一个和尚,那就奇怪了。驼山派据十二州之地,声势甚大,前去应选者甚众,围着数层,唐宁看见昔时一个同窗,名唤秦宁的,也努力向人群中挤。

那秦宁见实在挤不进去,退将出来,望见唐宁,仔细认出,冷冷一笑:“原来是你。”

唐宁道:“秦兄。”那秦宁冷笑道:“不敢高攀,想不到唐秀才居然也是江湖人物。你何不在台上找长安剑宫,说不上你阎大哥还会给你做个嘉宾。嘿嘿。”

唐宁道:“在下又非江湖人物,不过来看热闹。”

张议潮道:“原来唐兄与长安剑宫有故。”

唐宁摇头道:“在下与长安剑宫无有关联。”

秦宁冷笑道:“你父不是阎峰的老师么,当年在学宫你仗势欺人,如今怎不再投靠剑宫?”

唐宁道:“在下不才,也是举人之身,怎会投入江湖?”

秦宁冷笑道:“原来已成了举人,佩服啊佩服。举人老爷,来这江湖大会做什么?”拂袖而去。

张议潮道:“原来唐兄是举人公,失敬了。”

阎峰之父乃是唐宁之父同科举人,后中进士官升工部侍郎。唐父自知出身寒门,也无贵亲,遂绝了仕进之心。阎父素知他满腹经纶,便央他做了西宾,教授阎峰兄弟诗书。

不到一年,阎峰便进了新建成的长安学宫。唐父却不过阎父再三热情相邀,于是唐宁后来也进了学宫。学宫中权贵子弟众多,唐宁虽有阎家兄弟照顾,但阎峰长他十岁,不在一院读书。那些权贵子弟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背地里少不了暗暗捉弄,只有韩公文郑奇二人身无膏粱之气,较为投机。

秦宁出身一般,原本也与唐宁交好,后来却因小事反目。

还有不少女学生,皆是父亲在学宫中或执教或执事,跟着入了学宫。至于官宦人家女子,大多在家中延馆,不到学宫来,自然也有少数喜作男儿打扮,身着男衣,前来读书。唐宁记得其中一位侍郎的女儿喜作游侠打扮,在长安街头饮酒后骑马入学,入座时酒气尚在,脸红如血,先生方打开书,她已伏案呼呼入睡,先生也无可奈何。某日竟披软甲入学,挎长剑,笑谓:“不爱红妆爱戎装”,又打得一手好马球,自夸道:“咸阳游侠不过如此。”其女长唐宁三岁,长直呼唐宁为“小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