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雪夜,荆州。

刺史第外,执戈的卫士冷得直发抖,他们只能靠不断地移动双脚来使身体温暖一点,却不敢躲到门洞中去避一下澈骨的寒风,以及头上飘下鹅毛般的雪片。

因为这是刺史大人规定的——逻卒造忽职守者,斩立决。

前几天就有一名卫士的百夫长,在夜间巡逻时。偷偷地在怀中揣了一角酒,他并不是酒鬼,只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他带着酒,只为了偶尔喝上一口御寒,他的酒量很大,那一角酒也绝对不会喝醉的。

可是,他的运气太坏了!很少在晚上出来的刺史大人突然带了几名侍妾出来夜游赏雪,在路上碰见那位百夫长。

刺史大人对部属很关怀,特别把那名百夫长叫到跟前去温言慰道辛苦,却闻到了他口中的酒气。

刺史大人只皱皱眉,那百夫长已经知道不妙了,立即跪下来道:“大人,小的带这角酒只为了御寒,偶尔抿上一口,绝不至于酒醉误事的……”

刺史大人笑了一笑:“孙虎,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

“启禀大人,有十多年了!”

“是啊!我也记得有十几年了,因此你也跟我参加过好几次战争;你记不记得攻打刘汉,攻占荆州的这一次,我们的战事并不顺利,完全是靠着运气……”

孙虎见他脸上带着笑容,十分开心,胆子也大了,诌媚地道:“小人记得,那时小人正好追随大人夜出巡查战情,大人主攻的是东路,凑巧发现了对方守东门的士卒正在喝酒,大人判断他们一定会疏于警戒,立刻派遣轻骑突袭,果然攻开了城门……”

石崇大笑起来:“很好!你果然还记得。”

“小人不会忘记的,这是大人建立的最大的功勋,所以主上在竞功时,委派大人领守荆州。”

“这些都不与你相干.你要记得我是怎样攻得荆州的,那就够了!”

孙虎忽然觉得石崇的脸色冷了起来,慌忙跪了下来,叩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小的下次决不敢了!”

“不会有下次了!荆州的汉卒们也只犯了一次错,却使得城陷国亡.这种错不可能犯第二次的。”

孙虎还在叩头求饶道:“大人!现在可不同了,我大晋武宗皇帝已经一统天下,拥有四海,荆州有大人坐镇,固若金汤!”

石崇的嘴角浮起了一个冷笑:““孙虎,你追随我多年,这点小事自然算不得什么,我听说你踉皇帝身边的孙秀是同宗的亲戚?”

孙虎更觉得有希望了,忙道:“是的,我们俩是同宗的族兄弟,不过,他比小人有出息多了……”

“这就是你该死的原因,你竟然敢吃里扒外,潜伏在我的身边作奸细,帮着他来刺探我!”

石崇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所以旁边的人不知道。

但石崇手起剑落,孙虎的人头滚向一边,却是大家当场目睹的。

所以自此以后,没有人再敢在轮值时有半点疏忽了,那件事情给了大家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刺史大人是铁面无私,不讲人情的。

孙虎是百夫长,而且贵为亲从侍卫,在朝中更还有贵戚,只犯了一点小错,刺史大人说杀就杀,一点都不讲情面。

所以,今夜尽管寒风如刃,大雪纷飘,大家还是强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不敢有一点松懈。

忽然一骑急马,冲开了浓密的大雪,直向帅府而来。

那几名守卫的精神一震,立即横过长矛,作了戒备的姿势,但随即,他们的戒意松懈了下来,因为他们看清了来人正是刺史大人手下最亲信的心腹司马子明。

司马子明跟大晋的皇帝同姓,只是没有一点亲谊关系,但是在荆州,他的权势不逊于皇亲国戚,因为他深得刺史大人的信赖,俺为左右手。

任何大小的事情,他说了就算定局,连刺史大人也拗不过他。

有一次,有个部将触犯了刺史大人,石崇大为震怒,吩咐刀斧手推出去砍了。

司马子明赶到,也没有请示,径自下令把他给放了。

大家以为刺史大人一定会大发雷霆的,但是司马子明进入了帅署,不知道他跟刺史大人怎么说的。

刺史大人居然收回了成命。只加以轻言斥责,叫那个将领以后言行恭谨一点,连板子都没有打一下。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司马于明在刺史大人面前的份量了。

所以,那些亲兵看到司马子明来到,都收戈肃立致敬。

司马子明的年纪不大,才二十多三十不到,他也没有官职,而只是个刺史大的私人代表。

但是他却可以全权代表石崇本人,所以上上下下都称他为将军。

司马子明为人也很和气,不像石崇那样严峻。

他除了是石崇的智囊之外,更还是石崇的最佳助手,维系了石崇与部属之间的向心力,石崇施威,他就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