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垂下眼睛熄了灯(第4/6页)

我抱了一床被子放在沙发上,想起还缺枕头,走进卧室,盯着床上的两个枕头,呆了一下。

我从衣柜里拿了一个旧抱枕出去:“就用这个当枕头吧。”我刚把抱枕放下,忽然胸口闷得有点难受,身体一沉坐在沙发上。刘靖初急忙问我:“阿瑄你怎么了?”我指了指电视机柜:“帮我拿一下药箱,在柜子里。”

我从药箱里找出一袋退烧药,吃了之后人很疲倦,然后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晨,我隐约听到厨房里有锅碗碰撞的声音,起来一看,刘靖初把冰箱里仅剩的火腿和鸡蛋都用上了,正在弄早餐。

“还想弄好再喊你的,把你吵醒了啊?昨晚睡得怎么样,感冒还要不要紧?”

清早的阳光从厨房的小窗里照进来,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清新而柔和。他系着我那条印有皮卡丘的围裙,不是很相配,显得他有点傻气。我忍不住笑了:“没事了。你有没有看保质期啊,火腿肠不知道过期了没有。”他娴熟地把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说:“看了的,放心没问题。”

我指着锅里:“这个你吃,我喜欢吃单面的。”

他噘了噘嘴:“嗯,好啊,一会儿给你煎单面的。大人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火腿要几成熟?”

我看他不像昨晚那么颓废了,心里也跟着轻松了点:“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嘛,你什么时候学会煎蛋的?我记得你以前连锅铲都不会拿。”他笑了笑:“我们之间都断片这么久了,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我被他说得有些感触,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其实窗外阳光正好风正好,沸腾着的油锅和锅里的香气,也正好,我想,假如一开始我们就能这样简简单单、心平气和地彼此陪伴着,是不是,我们之间,原本也是可以正好的?便不至于到现在,人还依旧,很多事却已全非了。

那个周末,我一直陪着刘靖初处理他爸爸的后事。我的感冒始终没有好全,人不是太舒服,经常觉得头晕恶心,但总算撑得住。回程的火车上我一直在睡觉,他就抱着一个白底青花的骨灰盒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尽管深夜火车的窗外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那么坐着,坐了一个通宵。

出了火车站,我们顺着拥挤的人潮往站外大马路走,忽然有个背着很大的编织袋的外地人撞了我一下,我的鞋跟一扭,差点摔倒,幸亏刘靖初扶着我。但我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小腹一阵剧痛,痛得我直不起腰来。

我紧紧地掐着刘靖初的手臂,两腿发软,跪了下去。周围的人见状纷纷退开,空出了一小片地方给我。

我感觉两腿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我已经痛得耳鸣眼花,意识也不清醒了。最后一个印象深刻的画面,就是当我低头看的时候,看见我的腿上还有地上都有很多血。

鲜红鲜红的,红得触目惊心。

接着我就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妙心医院的病房里。四人一间的病房,有点嘈杂,左右还都有婴儿的哭声。

刘靖初坐在病床边,低着头,两眼有点发直地盯着我手背上的输液管。

我的手指动了动,他抬头看我:“醒了?觉得怎么样?”

我说:“我想喝水。”

他给我倒了一杯温水,看我喝光了,又问我:“还要吗?”

我摇头,问他:“我怎么了?”

他的眼睛里有怒气,但却明显故意强压着,说:“你真不知道你怎么了?这你都能不知道?”

我半坐起来:“你别告诉我,我患上什么绝症了。”

他抿着嘴不出声,我看他表情严肃,意识到事情也许严重了:“刘靖初,你说啊,我到底怎么了?”

他吞吞吐吐:“你……流产了!”

我……流产了?

也就是说,我之前怀孕了?

我的手发着抖,慢慢地放在肚子上。我脑子里有很多的画面闪过,我表情僵硬,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就已很苍白的脸色,在那一瞬白如死灰。

我竟然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然而,我甚至从未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忽然来,忽然走,就仿如那个人,转瞬即逝,残忍得像梦,像噩梦一样!

难怪这间病房里会有婴儿的啼哭了,左右都是刚刚生产完的年轻妈妈,她们和家人一起逗弄着自己的孩子,满屋子都洋溢着幸福。是别人的幸福。而我就那么苍白发冷地坐在别人的幸福里。

过了一会儿,刘靖初轻声问我:“他是谁?”

我没有出声,紧紧地咬着嘴唇,两眼发直地望着天花板,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

他又问:“他是谁啊?”

我还是不出声。

刘靖初早就积了一肚子的火,大声吼我:“我问你孩子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