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6页)

即便颜欢的所作所为再像要重新闯入她的生活。

可这又有什么必要呢?主动离开的人不正是他吗?

“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就直接送来了。”僵持数分钟后,颜欢率先打破沉默,“还好知道报社地址。跟前台说了你的名字,她们就让我上楼了。”

哦,前台那几个小姑娘她是知道的。无怨无悔的外貌协会会员,看见美男就走不动路,甚至还集资买了某偶像乐团的限量写真贴满前台挡板内侧。那帮家伙的话,被颜欢迷得晕头转向,不打内线通报就放他上楼也不奇怪。

她把稿纸塞回信封,用肢体语言表示“这儿没你的事了”。颜欢向来极有眼色,她以为他看懂就会识相离开的,没想到这次他竟反常地不识相。

“可以下班了吗?天冷,我送你回去吧。”

她硬邦邦地扔出“要加班”三个字。

颜欢拧起眉心:“这么辛苦?”

本来可以准点跑路,找祁奚去泡居酒屋的,你以为是谁害的?她没好气地瞪了颜欢一眼,转身走回四楼。

十二级台阶,她反手关上薄而旧的木板门,背靠在门板上等了一会儿。颜欢没有跟上来,而是转身沿逃生梯下楼了。

那个人的高傲和自尊,也就准许他做到这一步了。

重逢时冷峻漠然的颜欢,之后几次温和无害的颜欢,究竟哪一个才是颜欢如今真正的样子,她已经搞不明白。

转眼又是周四。

办公室一众单身女青年被旅行的消息催得心思躁动,没几个能好好把精神集中在工作上的。茶水间里、打印机旁三五扎着堆,起劲地小声讨论要买什么花纹的浴衣,又说或许会有旅途艳遇呢,决胜内衣也要准备好。因工作而不得不留守的几位悲痛万分,列出长长的代购清单,把奖金全部转化为购物资本,试图以此冲淡掉队的悲伤。

人心浮动的环境下,谢光沂却格外专注地工作着,一整个上午都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中午她甚至没去食堂抢最爱的滑炒猪肝,而是一边看稿子一边啃掉早晨剩下那半个凉透的卷饼。

Anna很奇怪地问:“干吗这么拼命啊?”

谢光沂咽下最后一口生菜,恶狠狠地把塑料袋掷进脚边的垃圾桶。

第三周了,战争规模势必又要升级。

她要预先清扫好道路,以无懈可击的状态迎战!

下午四点二十九分。

早前还明朗敞亮的天色一下子变得灰暗,疾风猛力拍击着窗,声响煞是骇人。坐在窗边的穗子朝外看了看,说:“搞不好要下雨了。”

谢光沂卡在秒针转过一圈前校完了最后一篇专访稿。

她丢下红墨水笔,摩拳擦掌等待颜欢出招。

然而,“叮咚!”电脑突兀地响起这么一声。

屏幕右上角蹦出推送窗口,显示她有新邮件。这是她专门为颜欢注册的新邮箱,来信标题是阿拉伯数字的当天日期,正文空白,附件贴着一份文档。她下载后点开看了,的确是新一期的专栏稿没错。

就这样不耍任何花招地交了?

谢光沂瞪着那篇文档,好半天后猛然攥紧了鼠标。

她就像个蓄势待发了大半天的爆竹,正准备点火呢,却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不得不哑了炮。

感觉不是一般的郁结。

颜欢行事向来严谨,文稿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校对用不了五分钟。把稿子转给总编,谢光沂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四点四十分,还没到下班时间。感觉躁郁未平,干坐着更给自己添堵,于是她打开一份本打算周末带回家写的专题稿,泄愤般猛地敲打着键盘。

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集中力却是很厉害的。一旦专注到工作上,无关紧要的难平意气就渐渐淡了。稿子写到结尾,通篇检查过错别字,存好备份,一看时间竟已经七点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那帮家伙,都撂下手里的活去商场挑决胜内衣了吧。天黑透了,不知谁离开前好心地给她打开了顶灯。光线明亮而直白,晃得用眼过度的她视野里有些昏花。谢光沂关了电脑,起身倒了杯热水仰头一口气喝完,仔细裹好羽绒服,将绒线帽低低扯到耳下,然后才切断办公室的总电源,乘电梯下楼。

走出大楼,迎面刮来寒凉阴湿的风。但还好尚未降雨,她多少松了口气——P市初冬的雨水,那冰冷黏腻的程度非同小可。

可紧接着她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报社大楼前停了辆雪白的凌志IS。

眼角的余光瞥到那熟悉的车,谢光沂先是错愕地瞠圆了眼睛,紧接着下意识便把绒线帽拽得更低了,埋头就想遁走。颜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降下车窗招了招手:“上车吧。”

要么充耳不闻,留给他一个无言的背影。

要么索性更宽心些,拉开车门钻进去。反正送上门来的司机,不使唤白不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