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第七章 欺骗·最后的种子(第3/4页)

苏宜姬从噩梦里猛地惊醒的时候,背脊布满了冷汗,她惊惶地半坐起来,却发现入睡前身边躺着的人已经不在了。

舒夜披着白色轻袍坐在窗边,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的长发披散下来,月光从半开的木窗外穿进来,洒在他线条柔和的脸庞上。

“做了噩梦?”舒夜转过头,温柔地问。

“是啊,梦见了一些往事。”苏宜姬不自然地笑了一笑。

“白骨城,骷髅塔。”舒夜依旧微微笑着,淡金色的眼睛里却透着锋锐的寒意。

“你……你说什么?”苏宜姬宛如被巨锤迎面击中,整个人都涣散了,这是她掩藏最深的秘密,也是她最可怕的梦魇。

“你是辰月的种子。”舒夜一字一顿地说,脸上温柔的笑容褪去了,只剩下萧瑟的杀气。

天启城北,缇卫第二卫所驻所,内院主殿。

“进展?”雷枯火坐大殿上,对面前下跪着的几个黑袍人问道。

“四卫长杨拓石,七卫长苏晋安。这两个卫长最近的行动都非常准确有效,杨拓石甚至几乎剿灭了天罗本堂的一个组。”其中一个瘦高的黑袍人答道。

“继续。”雷枯火微微扬了扬下巴,骷髅般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我按照您的命令,以大教宗的名义偷偷接触了他们几个副卫长和廷尉。”另一个较矮的黑袍人低声说。

“如何?”

“第四卫所的宁奇没说什么,不过杨拓石待属下如兄弟,说谎也不足为奇。”那个较矮的黑袍人顿了一顿,“不过第七卫所的副卫长雷隐告诉了我们一些有趣的事情。”

“说。”雷枯火暗红色的眼睛望着属下。

“十日前,第七卫所有一个巡队遭到袭击,几乎全军尽没。只有雷隐一个人幸存下来,他当时报告的情报里,凶手是天罗本堂的刺客,就是赫赫有名的‘玄鞘鬼’。”

“玄鞘鬼……”雷枯火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下,记起了这个在很多刺杀案卷里经常闪现的名字。杀死范雨时的男人呐。雷枯火的手指紧了紧。

“对方和情报里说得一样是一名年轻人,武器是一对黑鞘的长短刀。雷隐提到了一件事情,说那个刺客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

“‘有人说,留着你还有用。’”较矮的黑袍人说完这句后,昏暗的大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有点意思。”雷枯火沉默了一会,枯哑地笑了笑,暗红色的双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不排除是故布疑阵,不过总是一条线索。”雷枯火再次开口,“痕迹,消除了么?”

“这几个人都被消除了被审讯的记忆,除非是思玄以上的秘术士刻意追溯,不然是不会被发现的。”队伍最右边一个声音低沉的黑袍人回答道。

“很好。”雷枯火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盯着四卫和七卫的行动,特别是两个卫长的行踪,随时禀报。”

“明白。”几个黑袍人整齐地回答道。

“还有,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我不想惊动教宗和其他人。”雷枯火加重了语气。

几个黑袍人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其中一人吟唱了几句。片刻后,这几人消失在黑暗里,仿佛从来没有在大殿里出现过。

雷枯火十指交叠,再次进入冥想。

“我不明白。”苏宜姬避开舒夜淡金色的眼睛,仿佛被一只觅食的苍鹰紧盯着的猎物一般,微微地颤抖。

“你几乎嘶喊了整个晚上,你第一次在别人身边这么熟睡吧?”舒夜惯用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你太大意了。”

我太大意了。苏宜姬脸上又戴上那种慵懒的笑,索性躺倒在床上,紫红色的长发披散在雪白褶皱的床单上。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你在魇组待的时间太长了,是不是觉得山堂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信任?”苏宜姬伸手拨开自己长长的刘海,酒红色的眼睛瞟着舒夜。

“白骨城,骷髅塔。”舒夜没有回应苏宜姬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说话,“无尽的痛苦,无尽的黑夜。刀耕虽然结束了,种子的痛苦却不会结束,直到死去。这是比荼靡膏更可怕的毒药,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消除的恐惧。每一天你都必须提心吊胆,这不知何时会发作的蛊,能毁掉你的一切。”

苏宜姬的脸色随着舒夜的话语越来越黯淡,最后整个人好像突然衰老了,娇艳的容颜变得苍白而苦涩,她抬起头望着舒夜,眼睛里满是绝望。

“你打算怎么做?把我交给老爷子?”

舒夜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定定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良久,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丢在苏宜姬的脚边。

“真是可悲的命运。”舒夜苦笑了一下,“我们为什么一直都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