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避之屋 The Shunned House(第8/14页)

根据文件记录,胡勒夫妇于1696年从纳拉干西特湾西岸的东格林威治镇搬到了普罗维登斯。他们是从科德来的胡格诺教徒 (2) ,在普罗维登斯镇政委员准许他们定居下来前,他们曾遭遇过很多阻力。1686年,南特敕令 (3) 被废除之后,他们来到东格林尼治村,但那里的居民们很不欢迎他们,这让他们格外痛苦。有传闻说,他们遭人厌恨的原因并非只是种族歧视和国家歧视这么简单,也和英法移民展开殖民竞赛、并引起就连地方长官安德罗斯也无法调停的土地纠纷没有多大关系。不论如何,他们几乎是被东格林尼治村的居民给驱赶到了海湾的边上。不过,他们显而易见的凄惨状况,以及忠实热忱的新教信仰,还是博得了城镇官员们的同情。然而,根据某些闲话所说,他们对新教的热忱似乎有点儿过了头。政府官员们愿意为他们提供庇护;相比田园耕种,肤色黝黑的依蒂安·胡勒更倾向于阅读古怪的书籍与绘制奇异的图表,因此他被安排到了城镇大街最南端的帕顿·蒂林哈斯特的码头上,在一家仓库里从事文书工作。不过,那地方后来发生了骚乱——那大约在四十年后,老胡勒死后的事情——此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胡勒家族的消息。

似乎,在一个多世纪里,胡勒家族一直被人们当作新英格兰平静生活的鲜活插曲而牢牢记了下来,并且一再地被提起。依蒂安的儿子保罗是个乖戾的家伙,引起了许多的猜测,而他捉摸不透的行为可能就是引起骚乱并最终导致家族被消抹干净的原因;但普罗维登斯并不像它的清教徒邻居那样对巫术感到恐慌,而那些老妇人也会毫无顾忌地暗示说,他总会在完全不合适的时段、朝着完全不合适的物件进行祷告。老玛丽亚·罗宾斯所知道的传说,无疑就是以这些事情为基础发展而来的。而我完全能依靠想象力,或是将来的进一步发现,断定它们与拉比·哈里斯,以及那屋子里的其他居民疯癫呼喊的法语咒骂有什么关系。但我怀疑,那些知道此类传说的人当中有多少会察觉出它们还与另一些可怕的事情有着联系——即便我也是通过广泛的阅读才了解到这些事情的;在那些讲述病态恐怖的编年史里记录这一件极为不祥的事情,事情的主人公名叫杰库·胡勒,生活在科德,1598年,他被宣判了死刑,罪名是被魔鬼附身,但巴黎议会后来撤销了他的死刑,并将他关进了疯人院。据说,当时有一个男孩被两头狼杀死并撕碎了,而随后赶来的人们就在一处树林里发现了浑身是鲜血与碎肉的胡勒。同时还有人看见有一头狼毫发无伤地快步跑开了。这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炉边故事,而那个名字与地方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不过,我觉得在普罗维登斯说闲话的人大多数都没听说过这个故事。如果他们知道了,姓氏上的巧合可能会造成某些非常惊恐的极端行为——事实上,是否就是那些并不全面的流言蜚语促成了最终的骚乱,并将胡勒家族从镇子里完全消抹掉了呢?

我开始越来越频繁地造访那受诅咒的屋子;研究花园里病怏怏的植物,检查建筑上的每一处墙面,同时详细审视地窖里每一英寸的泥土地面。最终,在得到卡林顿·哈里斯的允许后,我为地窖里那扇直通班尼菲特街的废弃大门配上了新的钥匙,准备采取更直接的方式在屋外和地窖里来回,不再需要经过黑暗的楼梯、一楼大厅、前门等别的地方。在这个潜藏着大量病态事物的地方,我花了许多个漫长的下午搜索、拨弄身边的一切。阳光漏过位于地面之上、满是蛛网的窗户,照亮了地窖。那扇没有上锁的大门让我距离平静的人行道只有几英尺的距离,这让我感到无比安全。但我的努力并没有换来任何新的奖赏——只有一如往常、令人沮丧的霉菌,微弱模糊的有毒臭味,以及硝盐水渍在地板上勾勒出的奇怪轮廓——我觉得,许多行人在路过破旧的小格窗户时都会好奇地看我一眼。

终于,在听取了叔叔的建议后,我决定进行一次夜晚探险;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用手电筒的灯光扫视那些发霉的地面,那些不可思议的轮廓,以及那些散发着微弱磷光、扭曲丑恶的蕈菌。那天夜晚,这个地方让我古怪地感到沮丧,而当我看见——或者说,我觉得看见了——那些发白的沉积物格外清晰地呈现出我童年时期猜想过的“蜷缩形状”时,我觉得自己几乎已经预料到了。它清晰得令人惊讶,我从未见过这样清晰的轮廓。看着它的时候,我似乎又看见了那种闪闪发光的淡黄色稀薄烟雾,在许多年前的雨后下午,它曾经让我无比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