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下(或与法老同囚)

Under the Pyramids or Imprisoned with the Pharaohs

本文写于1924年初,是洛夫克拉夫特与美国著名魔术师哈利·胡迪尼合作的一篇作品,连载于1924年5月、6月、7月的《诡丽幻谭》。当时,在《诡丽幻谭》老板J.C.亨内伯格的介绍下,哈利·胡迪尼结识了洛夫克拉夫特,并向后者讲述了一次自称是在埃及旅行时发生的真实历险。洛夫克拉夫特却对此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只是魔术师的胡编乱造。但是,由于胡迪尼向他支付了一百美元的预定金(这在当时并不是个小数目),洛夫克拉夫特最终还是把故事写了出来。作品完成后的署名原本是哈利·胡迪尼与H.P.洛夫克拉夫特两人,但J.C.亨内伯格认为,故事既然以第一人称叙述,若出现两个作者名可能会让读者感到混乱,于是在经过沟通后删除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名字。后来直到1939年本文再版时,编辑才将洛夫克拉夫特的名字重新放上去。哈利·胡迪尼本人非常喜欢这篇故事,之后继续给洛夫克拉夫特提供了一些合作的机会。在1926年,胡迪尼还曾打算邀请洛夫克拉夫特以及作者的朋友C.M.埃迪,一同合作一本揭穿宗教奇迹骗局的书籍《迷信之癌》,然而这一计划最终因为胡迪尼的意外去世彻底终止。本篇故事原名叫《金字塔下》,但是洛夫克拉夫特与妻子索尼娅·格林前往费城度蜜月时意外地将手稿遗落在了普罗维登斯的火车站。于是,他在蜜月期间用打字机重写了一份手稿,并最终换上了《与法老同囚》这个名字。

I

神秘的事物总会彼此吸引。自从表演那些不可思议的壮举而声名鹊起后,我便听说和经历了不少离奇怪异的事情——而由于职业的关系,人们总是试图将它们与我个人的兴趣和行为联系在一起。在这些事情中,有些琐碎无趣;有些引人入胜、充满戏剧性;有些则会召来一段危险而怪异的经历;还有一些事情更会让我潜心从事大规模的历史和科学研究工作。这当中的许多事情我都已向他人叙述过,而且今后也将一如既往地毫不讳言;但有一件事我却始终不愿提起,若非这家杂志的出版商从我的家人那里听来了一些模糊的传言,又对我进行了一番盘问与说服,我是决计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的。

这段让我至今依旧守口如瓶的经历发生在十四年前,在我非正式拜访埃及的那段时间。我有许多理由不愿再提起它。首先,我极不愿意向数以万计涌入金字塔的游客们揭露一些他们显然毫不知情,然而却又确凿无疑的事实——开罗当局不可能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但他们却一直在努力掩盖真相。其次,我不喜欢叙述一段由我自己的奇妙想象占主导地位的古怪经历。我所看见的——或者自以为看见的——一切显然并没有发生;那些东西应该发源自我在那段时候阅读的一些有关埃及历史与古文物的书籍,而当时我身处的环境也诱使我在这一主题上做出了许多无端揣测。不过,这种想象造成的刺激,在被一段实际经历的恐怖事件所带来的惊骇放大之后,无疑让那个许久之前的怪诞之夜显得恐怖至极。

1910年1月,在完成了英格兰的演出后,我与澳大利亚的几座剧院签订了巡演合约。在这趟旅途到来之前,我仍享有一段可供自由支配的日子,而我决定将其间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去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旅行上;所以,在妻子的陪伴下,我愉快地横渡过海峡,登上了欧洲大陆,然后在马赛搭上了开往塞得港的“P.&O.马尔瓦号”客轮。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做了个决定,准备在最终动身去往澳大利亚之前,先去拜访位于下埃及地区的几处重要历史遗迹。

这是一段惬意的旅途,作为一名暂别舞台的魔术师,许多发生在我身上的趣事为整段旅途增色不少。为了能享受一段宁静的旅程,我本打算在旅途中隐姓埋名;但当看到一位同行焦躁地试图用一些寻常把戏取悦观众时,我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忍不住重复了他的表演,并做出了些许超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给我的化名旅程带来了毁灭性的破坏。我之所以要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它带来了一连串的后果——当我在一船即将前往尼罗河河谷各个地区的游客面前揭露自己身份时,我本该预见到其中一部分后果的。在那之后,我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而我与妻子所期望的那种平静而又默默无闻的旅行生活也跟着被一同剥夺了。我原本想要通过旅行体验那些新奇的事物,结果却常常被一群民众当成新奇的东西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