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The Festival(第4/4页)

令人恶心的冷焰光芒之后,是难以想象的黑暗,一条怪诞、平静、未知的油腻河流正从地狱的裂缝中涌来。一群杂种一般、经过训练后变得温顺并长有翅膀的东西有节奏地扑闪着。就算是极好的视力也捕捉不到其完整的样貌,抑或是极好的头脑也记不住其完整的模样。它们并不同于乌鸦、鼹鼠、秃鹰、蚂蚁、吸血蝙蝠,更不是已腐烂的人类躯干,而是一些我回忆不起来,也绝不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它们柔软地飞落下来,用蹼状的脚和膜状的翅膀合力飞行。接近参加盛宴的人群时,围着头巾的人们会抓住并骑在它们的身上。沿着没有光亮的河段,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进入恐怖的地道,有着毒素的泉水从那里流向可怕的、察觉不到的海洋。

纺织老妇人已随着人群先行离开了,老人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指示——抓一只怪兽,像其他人那样骑行离开。我摇晃地站起来时,看见那个身影模糊的笛手消失在视线内,但那两只野兽还在旁边耐心地等候。由于我畏缩不前,老人拿出尖笔和蜡板写道,我的祖辈在这古老的地方创立了耶鲁敬奉仪式,而他则的确是我祖辈们的代理人;按照教令,我理应回来参与其中;而最神秘的仪式也会在接下来进行。他用苍老的手写下这些之后,我还在犹豫,为了证明所言属实,他从宽松的长袍里取出了一枚印章戒指和一块表,上面都有我家族的徽章。这绝对是骇人的证据,因为我之前从记载的旧资料中得知,那块表早在1698年就已经和我的高曾祖父埋葬在一起了。

老人随即摘下了头巾,指着脸上的某些家族特征,但是这对我来说除了恐惧外别无其他,因为我早就确信那张脸就是一个恶魔似的蜡制面具。那两只怪物开始暴躁地抓扯地衣,此时,我注意到老人也开始焦躁起来了。当其中一只开始摇摇晃晃、缓缓走远的时候,老人迅速转身拦下了它。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原本充当他头部的蜡制面具给弄掉了。因为那噩梦般的怪物就位于我们来时的石梯上,我根本无法原路逃离。在我疯狂的叫喊声招来所有隐匿于这恶心深沟里的恐怖军团之前,我奋力跳入了那条油腻的、河流汩汩地流向海洋裂缝的地下河;奋力跳入了土地内部恶心的腐烂汁液中。

醒来时,我已身在医院。他们告知我,黎明时分在金斯波特港口附近发现我时,我的身体已经被冻得半僵,紧贴在偶然漂过的帆桅上。他们说,我昨天晚上,走错了一条山岔路,并跌下了位于橙点的悬崖,这都是他们从雪中发现的痕迹推测出来的。然而,我也没有辩解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错误的:透过宽广的窗户,能够看见成片的屋顶,但只有五分之一是老式建筑;我还能听到街道外面有轨电车和汽车的声音。他们坚称这里就是金斯波特,我也不能对此反驳什么。听他们说这家医院位于小镇中心的高地上,紧挨着教堂墓地附近时,我陷入了神志失常的状态。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治疗,他们把我送往了阿卡姆的圣玛丽医院。我确实喜欢那里,因为那里的医生十分慈悲。他们帮我借到了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图书馆内馆藏的阿尔哈兹莱德的《死灵之书》。他们说过一些关于“精神失常”的事情,并认同我应该忘掉脑中困扰着自己的痴念。

所以我再次读了那骇人的篇章,竟加倍地战栗,因为我多少已经知道了些里面所讲述的东西。我之前见过那场景,所留下的足迹也可以算是证据,我最好可以永远忘记之前所见过的一切。在清醒着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令我想起什么,但是我的梦中充满了恐惧,为此我不敢再具体写下来了。我只敢引用一段话,这段话是由糟糕的中古拉丁语所写,我将其译成英语如下:

“最下方洞穴,所存之物不为眼所能视,因其怪异恐怖。受诅之地,死灵还生,附之身形,无头却有恶念居其中。智如魔法师伊本·斯查卡巴奥所述:幸之巫师之身无存于墓,幸之巫师之骨灰未撒于城镇之暗夜。古谣传,恶魔之魂不急于离其墓中尸骨,待大蛆啃噬尸骸为止。恶之生命从腐尸中出,愚之大蛆而后狡黠,胀至尺寸惊人,而使大地受灾。原大地之毛孔,而被暗凿大洞,原本爬行,而已学走路。”

(张琦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