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瘟疫(第4/6页)

“唱歌,”他立即说道,“萨满会在脸上抹颜料,然后通过唱歌把病人的灵魂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让魔鬼带走。”

我犹豫了,一方面我本能地想做点什么,另一方面我坚信任何行动都会徒劳无效。我有权剥夺这个人在死亡过程中的宁静吗?更糟糕的是,我有权因为我的干涉,从而让他惊恐地害怕自己的灵魂迷失吗?

伊恩没有等待我犹豫的结果。他弯下腰,捡起一小块泥土,往上面吐口水,然后把它搅拌成稀泥。他没有说话,用手指蘸着稀泥,然后从我的额头到鼻梁上画了一条线。

“伊恩!”

“嘘,”他低声说道,专心致志,同时皱着眉头,“应该就像这样。”他又在我的两边脸颊上分别画了一条线,然后在下巴的左侧上画了一条蜿蜒的曲线,“这是我能记得的最恰当的样子。我只看见过一次,而且还是在远处看到的。”

“伊恩,这不……”

“嘘,”他又说道,把手放到我的胳膊上,让我不要抗议,“去看他吧,舅妈。你不会吓着他的。他已经熟悉你了,不是吗?”

我擦掉鼻尖上的一滴泥浆,感觉这个样子特别愚蠢。但是,我没有时间去争辩。伊恩轻轻地推了推我,然后我转身朝门口走去。我踏进了黑暗的玉米谷仓,弯下腰,握住那个病人的手。他的皮肤又热又干,他的手无力得就像破烂的皮革。

“伊恩,你能够和他说话吗?喊他的名字,告诉他不会有事的?”

“不能说他的名字,舅妈,那样会招来魔鬼。”

伊恩清了清嗓子,用低弱的吸气喉音说了几个字。我手里的那只手稍微抽动了一下。我的眼睛现在适应了黑暗,能够看到他的脸庞。他看到了我抹在脸上的泥,露出了有些吃惊的神情。

“唱歌,舅妈,”伊恩低声催促道,“唱《皇皇圣体》吧,听上去应该合适。”

毕竟我也做不了其他事情。我特别无助地开始唱:“如此伟大的圣事……”

几秒钟过后,我的声音稳定下来。我蹲坐到赤裸的脚后跟上,握着他的手,慢慢地歌唱。他粗厚的眉毛放松下来,深陷的眼睛中出现了在我看来是平静的神情。

我见过许多人的死亡,事故、战争、疾病或自然原因造成的死亡,也见过许多种死法,有人泰然接受,有人猛烈反抗。但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死法。

他只是等待着,凝视着我的双眼,直到我唱完歌,然后把脸转向门口。在初升的太阳照耀到他时,他便离开了自己的躯体,没有抽动一块肌肉,也没有呼吸最后一口气。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握着那只瘫软的手,直到我意识到自己也在屏住呼吸。

四周的空气静止得很奇怪,似乎时间停止了片刻。当然停止了,我心想,然后逼迫自己呼吸。他的生命已经停止了,永远停止了。

* * *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对于我们的这位客人,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做了,目前的问题就只是我们怎么处理他的遗体。

我悄悄地与约翰勋爵说了话,让他带威廉去山上采新长出来的草莓了。尽管这位印第安人的死亡并不恐怖,但我不希望威廉看到,毕竟他在几个月前才见过自己的母亲去世。约翰勋爵本身也显得沮丧——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或许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詹米皱着眉头,搓了搓自己的脸。他还没有修面,胡楂被搓出沙沙的声音。

“我们必须给他办体面的葬礼吗?”

“呃,反正我们不能让他就躺在谷仓里,但是如果我们把他葬在这里,他的族人会介意吗?你知道他们怎么对待死者吗,伊恩?”

伊恩仍然有些面色苍白,却镇静得令人惊讶。他摇了摇头,然后喝了一口牛奶。

“舅妈,我知道得不多。但是我跟你说过的,我见过印第安人去世。他们把死者裹在鹿皮里,唱着歌在村里送葬,然后把遗体抬进树林,放到比地面高的平台上,让它在那儿变干。”

詹米似乎并不那么热衷于在农场附近的树林里放木乃伊。“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或许是把尸体体面地包裹起来,然后送到村里去,让他的族人恰当地埋葬他。”

“不,不能那样做。”我从荷兰炉子里拿出那锅新烘焙的小松糕,拔来一根金雀花嫩枝,插进一个松软的棕色蛋糕。嫩枝抽出来时干干净净的,所以我把平底锅放在桌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去。我心不在焉地皱眉看着那罐蜂蜜,它在近正午的阳光里发出金色的光芒。

“问题是,那具尸体肯定还会传染。你没有碰他吧,伊恩?”我看了伊恩一眼,他表情冷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舅妈。他在这里生病过后我就没有碰过他,之前有没有碰过,我记不得了。我们经常一起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