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高贵的野人(第7/8页)

其中一个对这个小插曲不感兴趣的年轻印第安人说了些什么,不耐烦地指了指地上的熊的尸体。年长的印第安人无视生气的詹米,回答了那个印第安人,然后转过身去,抽出了腰带上的剥皮刀。

“嘿,应该让我来。”

詹米站起来,三个印第安人惊讶地转过身。他用匕首指了指那头熊,然后又把刀尖指向自己的胸口。不等他们回应,他就跪到那头熊的旁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用盖尔语说了些什么,把刀举到熊的尸体上。我没有完全听懂他的话,但是在我们从佐治亚北上的途中,我见过他在杀一头鹿时这样做过。

那是他小时候在苏格兰高地学习打猎时学到的宰杀祈祷词。他告诉过我,那种祈祷词很古老,古老到有些词都不是常用的,所以听起来很陌生。但是,在宰杀任何比野兔大的动物时,都必须先念那种祈祷词,然后才割喉破肚。

他毫不迟疑地在那头熊的胸上划了不深的切口——没有必要让尸体流血,因为熊的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了,然后撕开熊腿中间的熊皮,让鼓起来的白色内脏从覆盖着黑色皮毛的狭窄切口里突了出来,在火光下闪着微光。

要割破并剥开厚实的熊皮,同时又不刺破包裹着内脏的肠膜,既需要力量,又需要特别娴熟的技巧。我曾经切开过更柔软的人体,所以能够意识到那种手术能力。那三个印第安人也能看懂,他们带着具有鉴赏力的好奇观察着整个剥皮的过程。

但是,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并不是詹米的剥皮技巧,因为这种技巧在这里肯定特别常见。吸引他们的是宰杀祈祷词——在詹米刚才跪到熊的旁边时,我看到那个年长的印第安人睁大了双眼,看了看他的两个儿子。他们或许不知道詹米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的表情说明了他们显然知道詹米在做什么,而且他们既惊讶,又钦佩。

一小股汗水从詹米耳朵后面流下,被火光照得通红。给大型动物剥皮很辛苦,詹米的满是污垢的衬衫上又溅到了几点新鲜血液。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提出要接过匕首,他就蹲坐回来,把匕首反过来,将刀柄那头递给了其中一个年轻的印第安人。

“你继续,希望你不会以为我要独吞它。”他说着,邀请地指了指那头被屠宰了一半的熊。

那个印第安人毫不迟疑地接过匕首,跪下去继续剥皮。其他两个印第安人看了看詹米,见他点头,于是也加入到剥皮的工作中。

我让詹米再次坐到圆木上,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和包扎肩膀,而他则看着三个印第安人利落地剥皮和屠宰。

“他刚才为什么用威士忌那样做,你知道吗?”我悄悄地问。

他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盯着火堆边上血腥的屠宰工作。“那是一种魔法。朝大地的四个方向洒圣水,保护你不遭受邪恶力量的侵害。我想,在这种情况下,用威士忌来替代圣水特别合理。”

我看了看那三个印第安人。他们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前臂上都沾满了熊血。其中一人在火堆旁边平整地堆起石块,在石块上简约地铺上枯树枝,搭起了一个小平台。另外一个人切下一块块熊肉,串到剥了皮的青树枝上用火烤。

“邪恶力量?你是说他们害怕我们吗?”

他微笑起来:“我不觉得我们有那么吓人,外乡人。不是我们,是幽灵。”

尽管我刚才被那三个印第安人的外表吓到,但是我绝不会想到他们也同样会因为我们的外表而紧张。不过,我现在抬头看了看詹米,心想他们的紧张或许情有可原。

尽管我习惯了他的样子,但很少会意识到他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即使在疲惫、受伤的情况下,他也显得令人敬畏,后背笔直,肩膀宽大,斜着的眼睛在火光下闪亮,蓝得就像火焰中心。

他现在放松地坐着,两只大手放松地放在大腿中间。但是,他静止得像一只巨大的猫,眼睛始终警惕着平静状态背后的东西。除了块头和速度,他还有种无可否认的残暴。在这样的森林里,他自如得如同那头熊一样。

英格兰人始终觉得苏格兰高地人是野蛮人,我之前从未考虑过是否会有其他人也这样认为。但是,这三个印第安人之前见过残暴的野蛮人,但是在与他打交道时也还是足够谨慎,手里准备好了武器。至于詹米,他虽然先前在想到印第安野人时很惊愕,但在见过他们的仪式——与他自己的仪式如此相像——过后,他立马就知道他们同样是猎人,是文明人。

现在,他甚至能自然地与他们说话,用夸张的手势解释那头熊是如何攻击我们,又如何被他杀死的。他们专注地听着他的叙述,在听懂时总会赞赏地惊呼。在詹米捡起那条被打碎的鱼,说明我当时做了些什么时,他们全都看着我,感到滑稽地咯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