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者大厦 The House of the Maker(第3/7页)

老头朝他咧嘴而笑:“你没感觉到吗,审问官?它们说掉头。它们说……此处……不得……通过。但那些话对我们没用。”他伸进领口,取出那段金属。跟大门一样的黑色金属。

“我们不该来,”身后的九指咆哮,“这地方死了。我们快走吧。”但巴亚兹不在乎。

“魔法正从这个世界流失,”格洛塔听见他喃喃自语,“尤文斯的伟业皆被荒废。”他在手中掂量钥匙,缓缓举起,“只有锻造者的成就永垂不朽。时间不能打败它们……即便是永恒。”门上甚至根本没个洞,但钥匙就那样缓缓插进去。缓缓、缓缓地插进那些圆圈正中。格洛塔屏住呼吸。

咔。

什么也没发生。门没开。就这样吧,游戏结束了。他感到强烈的欣慰,转头回望阿金堡,举起一只手向城头的刑讯官们示意。我不用再走了,不用再前进一步。巨塔深处传来一声回响。

咔。

格洛塔发觉自己的脸随之抽搐。是幻觉吗?他满心盼望。

咔。

又一声。不是幻觉。现在,就在他难以置信的视线中,门上圆圈开始转动。格洛塔头晕目眩地后退一步。

咔、咔。

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一整块金属,没有裂缝、没有凹槽、没有机关,但那些圆圈确实在转,每一圈转速都不同。

咔、咔、咔……

它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看得格洛塔眼花缭乱。最里头的圆圈——字母最大那圈——还看得清,但最外面、也是最细那圈,快到他完全跟不上……

咔、咔、咔、咔、咔……

随着巨轮转动,符号不断变化组合,门上接连出现各种图案:线条、方块、三角、更复杂的几何形,在他眼前骤显骤变……

咔。

所有圆圈戛然而止,组成一个崭新图形。巴亚兹伸手拔下钥匙,只听门轻“咝”了一声,几不可闻,好似远方露水滴落。然后门上现出巨大裂缝,朝两侧缓缓伸展,平滑地收进旁边,中间通道不断拓宽。

咔。

门完全收了进去,现出一个方形廊道。锻造者大厦的门开了。

“这——”巴亚兹轻声说,“才叫手艺。”

门内没有腥风,没有腐臭,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凉爽、干燥的空气。但感觉上像是打开了棺材。

一片死寂,唯有风呼呼地吹在黑石头上、格洛塔干哑喉咙的喘息和下方远处微弱的水声。神秘的恐怖业已消失,他看着敞开的廊道,只觉忧心忡忡。也不比在审问长办公室外等待差嘛。巴亚兹转身微笑。

“我封闭这里很久了,期间无人进入,你们三位理应感到荣幸。”格洛塔一点也不荣幸,他只觉恶心,“里面危机四伏,别碰任何东西,跟紧我,决不要自行其是,因为里面没有相同的路。”

“没有相同的路?”格洛塔问,“怎么可能?”

老头耸肩:“我只是门房,”他边说边将项链和钥匙塞回衬衫,“并非建筑师。”他走入阴影。

***

杰赛尔不舒服,不舒服极了。这不单是因为门上邪恶的文字,更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反胃,好像拿起杯子,却发现喝的不是水——比方说,是尿——这种丑陋的惊吓会久久不散,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此刻,那些他以为的蠢话和故事,忽地统统转为现实。世界不一样了,成了个诡异不安的地方,他希望一切恢复原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他对历史几乎一无所知,坎迪斯、尤文斯,乃至巴亚兹,都不过是发霉的书里发霉的名字,小时候他都没兴趣听。霉运,单纯的霉运。他刚赢得比剑冠军,所以被选中陪客人前往一座古怪的旧塔。仅此而已,一座古怪的旧塔。

“欢迎,”巴亚兹宣布,“进入锻造者大厦。”

杰赛尔勉强抬起头,立刻张大了嘴。“大厦”完全不足以形容其内部昏暗的广大空间,这里可轻松装下整个圆桌厅,不,把那栋建筑全塞进来还有余。大厦的粗石墙未经涂抹,砌得杂乱无章,看似并未完工,却无远弗届地向上攀升、攀升。有东西悬在上方中央很高的地方,是一个令人目不暇接的庞大物体。

杰赛尔必须打破常规,才能接受那物体的尺度。实际上,它是一堆在微光中闪烁、层层叠叠的巨大金属环,大环中间和旁边有小环。这些环为数好几百,表面全是印记:也许是文字,或是无意义的涂鸦。物体正中有个大黑球。

巴亚兹踏进巨大的圆形房间,足音回荡,地板布满复杂线条,线条是黑石中镶嵌的明亮金属。杰赛尔蹑手蹑脚跟在后面,在如此广阔的室内空间移动,有些怕人,也有些眩晕。

“这是米德兰。”巴亚兹说。

“什么?”

老头朝下一指,那些弯弯曲曲的金属线条忽然有了意义:海岸、山脉、河流、陆地和海洋。杰赛尔自上百张地图中看过的米德兰,此时呈现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