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者大厦 The House of the Maker(第2/7页)

“据说您要来,”他说着费力地起身,“该死的膝盖,我真是老了。”他年过中年,长相平凡,磨破的衬衫前襟有些污渍。

巴亚兹皱眉看他:“你是看守总管?”

“我是。”

“你的连队呢?”

“我老婆在做早饭,不算她的话,好吧,我就是整个连队。是鸡蛋耶。”他开心地说,拍拍肚皮。

“什么?”

“今天的早饭。我喜欢鸡蛋。”

“你真幸福,”巴亚兹呢喃道,显得有些烦乱,“克什米国王统治时期,王军选出五十位最英勇的战士来看守大厦,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早过时了。”唯一的看守扯扯脏衬衫,“我年轻时还有九个人,现在要么转行,要么死了,又没补充过人手。等我也走了,不知还有谁,根本没人申请嘛。”

“你真是难能可贵。”巴亚兹清清喉咙,“噢,看守总管!我,巴亚兹,第一法师,请求您允许我登上阶梯到第五道门,经由第五道门到桥边,过桥到锻造者大厦。”

看守总管斜瞅他:“你确定?”

巴亚兹越来越不耐烦:“当然确定,怎么?”

“我还记得上一个尝试的人,那时我还年轻。那人很高大,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他带来十个强壮工人,凿子、锤子、铁锹啥的样样齐全。他告诉我们他会打开大厦,发掘里面的宝藏,结果不到五分钟就退回来了,一句话没说,像是见了鬼。”

“发生了什么?”路瑟低声问。

“不晓得,总之没宝藏,这我可以作证。”

“少胡说八道。”巴亚兹道,“我们走。”

“想去就去呗。”看守总管勾腰驼背沿荒草蔓生的庭院前进。他们一行登上阶梯,阶梯中部磨得很旧,又经由阿金堡高墙里的隧道,来到黑暗中的窄门前。

门闩打开时,罗根感到一阵奇特的担忧。他耸耸肩,试图摆脱这种感觉,看守总管朝他咧嘴笑:“你感觉到了,呃?”

“感觉到什么?”

“锻造者的气息,”他轻轻推门,双开门一下子打开,光线泻入黑暗中,“锻造者的气息。”

***

格洛塔蹒跚过桥,牙齿紧咬在牙龈空洞里,痛苦地觉察到脚下一片虚空。这是一座狭窄纤细的拱桥,从阿金堡高墙之巅直通锻造者大厦的门扉。在城里湖的彼岸抬头仰望,他时常为之惊叹,讶异于此桥能挺过无穷岁月,震撼于此桥的美丽、壮观和非凡。现在一点也不美了。桥宽尚不及躺下的成年男子,没法安心行走,而下方极远处是荡漾湖水。桥没护墙,连个木扶手都没有。今天风好大啊。

路瑟和九指似乎也战战兢兢。他们还能自由无痛苦地使唤两条腿呢。只有巴亚兹无忧无虑,依旧大步前行,仿佛踩在康庄大道。

自然,他们始终笼罩在锻造者大厦的阴影下,越向前,阴影就越浓,因为塔上最低的矮墙也比阿金堡的城墙高出许多。它就像一座寸草不生的陡峭黑山,自湖中升起,遮天蔽日。它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按完全不同于现代的比例锻造。

格洛塔回头瞥向身后的门。城垛间是否有人闪过?监视的刑讯官?他们会见证老头荒谬的开门举动,并等着逮捕他。可直到他们冲上来,我只能听凭摆布。这样的认知让他不太舒服。

格洛塔需要安全感。他越向桥那头蹒跚,心头就越被恐惧占满。这不单是因为高度,因为奇怪的伙伴,因为笼罩在面前的巨塔,这是一种无理性的原始恐惧,存在于吓哭小孩的噩梦中,并随着每一步挪动而膨胀。他看见那扇门了,那是组成巨塔的光滑岩石上一块方形黑色金属,金属中央有一圈字母——不知为何,格洛塔看见就想吐,他只能拖着身体前进。不,是两圈字母,一圈大字外还有一圈小字,蜘蛛般的书写完全看不懂。他的肚腹如在燃烧。不,外面还有字母,一圈又一圈,肉眼难辨,它们在他被泪水刺痛的双眼中盘旋游动。格洛塔再也走不动了,他只能站在原地,拄着手杖,用尽每一寸肌肉的能量来抵挡跪下、转身、手脚并用爬开的冲动。

九指多少前进了一点,但鼻孔喘得像风箱,挂着最恐怖最厌恶的神态。路瑟的状况糟糕得多:牙齿颤抖,面色好像中了风,缓缓地单膝跪下,近乎窒息。格洛塔勉强越过他。

巴亚兹似乎不受影响。他直接走到门前,手指划过大字母。“十一重结界,每重有十一道关卡。”手指划过小字母,“十一的十一次方。”手指继续划过字母之外的线条。莫非那些线条也是细小字母?“有多少种可能?哈哈,真是最有效的防护措施。”

路瑟趴在桥边大吐特吐只稍微降低了这场面的史诗感。“那些字什么意思?”格洛塔嘶哑地问,强咽下喉头涌上的胆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