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外剩笔 头陀话说枕中四十八城 稗史大成本传二十八年(第6/8页)

像他那样的人何足挂齿,为他浪费笔墨作解嘲文是没有大人气度。

我今阅《赤水余稿》,他在哀悼其次子的文中,对其子受到男娼(6) 女妓的悼念颇以为荣,其心术的卑鄙便可想而知。我虽不肖,但不犯国法,不行不仁不义事。我多年撰写的小说,对世人虽无大裨益,但官府许可,刊行的书肆和书画工、刻工、租书铺等,也因而得到了衣食,他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咒骂,大概是忌妒别人的名利吧?今江户写通俗小说者甚多,而他只对我口出恶言,盖认为我颇有学问,却写这种儿戏的东西,故而恨之吧?他是个好争之人,焉知吾志?最近我在此地的书肆打听《赤水余稿》,竟无知其名者。这样看来大概是卖不出去的书籍吧。他是否为了想卖其书,而借我的名字在书中夹了这篇恶论也未可知。如我作解嘲文则中了他的圈套,却正好给《赤水余稿》做了广告。于是自我劝阻:‘算了吧!算了吧!’心中并未介意,既未告诉别人,连我自己后来都忘了。现在顺便想起此事,算来已是三十多年了。人间真是什么样人都有啊!”主人说着把火盆拉过来,吹火盆里的烟。头陀非常钦佩地说:“老翁大概是学唐之张公艺吧?忍辱是我佛的第一教义,但非野衲之所能及。有人做汉学却不明谨慎之德,动辄好论,说人之恶。更有一种人以无恶为恶,大发议论而不怕别人憎恨,即俗所谓不讲理的浑人。如非老翁,谁能忍受这样的恶评?实在令人钦佩。顺便想再请教,最近此地的书贾,随便再版老翁之旧作,绘图小说。他们没有告诉老翁,便改换插图,甚至把像赞之词都加以增减,伪称是新版。老翁曾在本传的附录中指出过此事,故而知之。然而今年〔辛丑〕 春正月下旬,书肆英某出版的《雅俗要文》是老翁的著作,但有令人怀疑之处。此书的自序是天保十二年春正月,但并非在作序的那个月刻成发售的,且在左边有已故的令郎琴岭君的略注。令郎是在七年前乙未夏五月八日故去的,与老翁的自序的岁月不符。而且其书落款是著作堂马琴作,这也令人不解。马琴这个笔名老翁只用于合卷本(7) ,譬如南亩这个笔名也仅用之于合卷本;狂诗用寝惚之号;狂歌用四方赤良,或称做杏花园等等。我想《雅俗要文》并非通俗小说,不该用那个笔名。同时文中也有错字,似乎并未经过老翁校订,这究竟是为何?”主人答道:“是的,确有其事。拙著之《雅俗要文》是文政十一年春,应江户伯乐町的书肆永寿堂西村与八之约,于同年夏六月完稿,立即交给了与八。后来只听说那个书肆营业不佳未能出版,他也未来见我,已有十几年。可是今年二月听有人说《雅俗要文》出版了。我很吃惊,便买来一本让妇幼读给我听。诚如贵僧所说,稿本的自序是文政十一年夏六月吉日,同时在序中载有永寿堂之号。而那个英某随便加以更改,堂号和自序的年月都是假的。因此我急忙派人去英某处,询问其出版之事。他说:‘是从永寿堂的家人那里买来我的稿本,立即让笔工抄写刻印出版的。’于是又问他:‘为何不早告诉我,让我校阅?同时随便更改自序的年月和序中的堂号,更是错误的。另外这等著作不应用马琴的笔名。何况本文和略注都有错误?

后来想起自从永寿堂不到我这里来之后,很长期间也未将刻版的清样拿来给我看,便过了这些年。因此这些必须补刻,先将自序的年月和马琴二字赶快削去。’向他说了几次,他答应说:‘本来应当及时告诉您,可是疏忽了,实在对不起。’听说已经发售了一千多册,所以我的话有用还是没用,就没把握了。将那个刻印本让妇幼读给我听,虽然都注有假字,但因丢字太多,读了也听不清楚,真还不如隔靴搔痒。因此至今尚未读完,哪里能够勘误?譬如‘单叶’的注音假名ひとへはな,竟误作:‘ヒトヘハ’,这类的例子便知道两三个。又如三月部分的‘雏游’(注:三月三日女儿节摆偶人之游戏) 引了飞鸟井荣雅老君之歌:

都にてやよひのそらののどけくてひな

のあそびも思ひやるかな

(京师三月天晴朗,不觉想起摆偶人。)

将のどけくて误做のどかにて;あそびも的も误做を,这是笔工的误写。还有杂部三十八的本文中有竹都神宫之辞是错误的。对此辞之义,我友伊势松阪的小津桂窗,他有个看法,说竹都是指斋宫(8) 的遗址,距伊势神宫约二十来里,清水滨臣不知而误认作是神宫。竹都在古歌中也有读做故乡的。还有该人的评论,在略注中的‘标识称谓辨’下,对‘样’的解释说:‘虽然书中称做是近世的俗称,但永享年间的古书中有此言,说做近世是值得考虑的。’但我却不那样认为,天朝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便无革命的世代,即使是二三百年前也可说是近世。此辨的文字甚多,容他日有机会再谈。还有一件事也颇似《雅俗要文》的经过。宽政年间京都的书贾中川新七侨居江户时,我应他之所约撰写了一卷叫《花鸟文素》的妇女所需的文字,完稿后给了他,这是文化元年甲子春之事。他说将与近江屋的新八合刻。这年新七回了京都便没再来,这个稿本究竟怎样了毫无消息。经过三十八年,到今年初夏时候,有人告诉我说,与我相识的书肆森屋某,买到《花鸟文素》的稿本,没有告诉我便刻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