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高板桥道节放战马 五十子城信乃留姓名(第4/4页)

四处的烈火既被熄灭,信乃将庄客中的故老和里长们唤至身边,向他们询问扇谷定正的政事如何?这时大家才不得不吐露实情:“近年自从龙山缘连出人头地执掌权柄以来,征收的贡物负担很重,不怜悯民间的疾苦;不仅如此,还连年征兵拉夫,以致误了农时,更加苦不堪言的是酷吏的残暴,因而有的便卖子鬻妻,以满足国主的私欲。”信乃听了喟然嗟叹,仔细看看投降的城兵说:“尔等也知道这些事情么?真是苛政猛于虎。定正是世代的名门,却不知治国之道,与其同宗的显定不和,而且又未能重用良臣持资。家中虽有贤妻良臣,却将他们当作路人,而重用缘连那样的佞人,不但不能救民于涂炭,反而以臣下们强征暴敛为忠。其可谓良药虽有养身之效,却因怕苦而不尝,忠谏虽有利于改过,却拒谏而不纳。他好为人师,自以为贤,贪得无厌,所以失之者益多。前被显定所驱逐,不能与镰仓并立;后又背叛景春被夺去毛越等数城。这次与犬山忠与一将和百名士卒之敌相遇,竟未能射出一箭,杀死一人,而自己却损折了二三百名士兵。被我的二十多名士兵攻陷了城池。他的士兵死亡过半。定正的败绩可以说自作自受,百姓何罪之有?我虽得此城,但并非想据城掠地,向邻国显示武威,而是今日进城,今日就退出去。汝等要把好四门,待定正回来时,将我说的话禀告他,并献上城池,不得有误。”他这样严肃示谕后,又对里长们说:“我把库中的金钱和军粮都给你们,赶快回去,好生分了。”众人听了都皆大欢喜,但却又面面相觑,未敢迅速回话。信乃早就猜到他们的心意,微笑告谕说:“你们大概是怕收下我给的这些钱粮,城主回来会治罪的,所以才观望不前的吧?这些钱粮难道不是你们鬻妻卖子,由他们残酷搜刮来的么?我攻陷此城,即使暂时据守此城,这些钱粮自不待言,连汝等也都是我的臣民。我一日为人之父母,岂能不怜悯这些臣民?我如今将所获得之物,分文不取,赈济给臣民,谁能说是不对?而且这些钱粮几乎被焚于战火之中,是你们前来奋力救火,方使之安然无恙,对此功也应嘉奖。道理虽是这样讲,倘若因而使你们受害便也不大好。好啦!好啦!有办法啦。”说着从腰间取出随身带的笔墨,在军粮库的白墙上写下这样数行字:

故镰仓管领足利持氏朝臣之两公子春王、安王之小傅大冢匠作三戍,其嫡子犬冢番作一戍之独子犬冢信乃戍孝,仅以精兵二十名来攻此城,须臾而拔之。此乃为父祖雪先君之旧恨者也。吾同盟义士犬山道节,亦欲复君父之仇,是以此举亦在于助其大义也。吾既已拔此城,然毫无所犯。盖以民者国之基也。虽有金城石郭,然无民,其与谁共守焉?即开仓廪而赈穷民。录数行以留姓名。一日为人主,亦是民之父母也。累世国司,盍不怜汝之民?倘有咎民之受于吾者,则吾必复来而屠城,勿悔。

文明十五年癸卯春正月二十一日谕

里长和商贾、庄客们,听了他的仁慈之言,又看了晓谕,无不欢欣雀跃,叩头谢恩后,一齐打开粮库。这是一座有十五间的五个库房,各有粗米三千袋,共计是一万五千袋。另在钱库中有金钱,在杂货库中有酒、粘糕、干鱼等不胜枚举。当下信乃又下令,把酒坛子的盖打开,粘糕烤好,让众人和他的士兵,以及投降的城兵,随便喝酒吃糕,而他自己仅用腰间所带的一点儿干粮充饥。

却说众村民分头跑回去告知近乡邻村,牵马推车前来分钱粮。有的则借用未被火烧死的马驮着米回去。那么多堆积如山的钱粮,仅用半晌,便被搬运一空。信乃登时告谕里长和故老们说:“我所赈济的钱粮,并非仅给到这里来的这些人,凡是属于此城的村落、庄园,也不论是商贾还是农户,要根据田圃户口之多寡,不能漏掉一户都要分到。倘若有丝毫的自私行为,他日我便决不轻饶,你们记住了么?”他这样告诫后,众人都叩伏在地说:“小的们都听清了。如此仁慈的赏赐,谁还敢有私心?从明天起就在各村给您盖生祠,家家户户都要供奉您,以便把您的大恩传给子孙后代。太可喜可贵啦!小的们就此告辞了。”如此告别后便一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