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2页)

这毫无用处。她说她担心我受伤。我回答说我会小心行事,说我会带着钱财回来,或者寄送给她。我对她说,我希望她信任我,但她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那一天是我预定离开的日子,于是我回到家里,收拾好行李,丢到马背上,随后离开了家,我父母谴责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夜幕降临的同时,我心情沉重地骑马来到了码头,在那里找到了帝王号。但我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热闹景象,情况恰恰相反。我看到的只有六个人,似乎都是甲板水手,皮制的朗姆酒壶放在手边,用木桶当作椅子,拿板条箱当作赌桌,正在赌钱。

我将目光转向帝王号的船身。这是一艘经过改装的商船,吃水线很高。每一层甲板都空空荡荡,也看不见亮着的灯,只有舷侧的栏杆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就像一位沉睡的巨人,尽管冷清的气氛让人不知所措,但高度和规模都令我惊叹。我会在这片甲板上工作,睡在下层甲板的吊床里,攀爬这几根桅杆。我注视着我的新家园。

其中一个水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噢,有什么事吗?”他说。

我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自己年轻又无知,又悲伤地想到,他们——卡罗琳的父亲,酒馆里的其他酒客,甚至是卡罗琳自己——对我的评价恐怕是正确的。也许我真的不适合海上的生活。

“我是来入伙的,”我说,“是迪兰·华莱士让我来的。”

听到这话,他们窃笑起来,接着每个人都开始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你是说迪兰·华莱士,那个招募官?”跟我搭话的那个人说,“他从前也派来过一两个人。孩子,你能做些什么?”

“华莱士先生觉得我是干这一行的材料。”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我还是努力让语气透出自信。

“你的视力如何?”其中一个水手问。

“我的视力还不错。”

“你能爬高吗?”

他们指了指帝王号的索具上的最高点,也就是瞭望台的位置,我这才明白他们那些问题的用意。

“我想,华莱士先生应该更希望我做甲板水手。”

他实际上说的是“领袖之才”,但我不打算把这些都说出来。我的确年轻又紧张。但我不蠢。

“噢,伙计,你会做针线活儿吗?”对方答道。

他们肯定是在嘲笑我。“私掠跟针线能有什么关系?”尽管处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鲁莽。

“甲板水手得做针线活儿,孩子。”另一个水手说。和其他人一样,他的发辫涂着焦油,刺青在袖口和领口处隐约可见。“还得擅长打绳结。孩子,你对打绳结拿手吗?”

“这些我可以学。”我答道。

我看着卷起的船帆,整齐地挂在桅杆上的索具,还有火炮甲板那里成排的黄铜炮管。我仿佛看见自己变得像面前坐在木桶上的这些人,因为长时间的航海,他们的面部皮肤粗糙黝黑,双眼闪烁着冒险和危险的光芒。他们是这条船的看守人。

“你还有好些别的事要习惯呢,”有个水手说,“刮掉船壳上的藤壶,用焦油堵住船底的裂缝。”

“孩子,你的平衡能力怎么样?”另一个水手问,他们那会儿是在嘲笑我,“等波涛和风暴把船甩来甩去的时候,你还管得住自个儿的胃吗?”

“我觉得可以,”我有些恼火,于是冲动地补充道,“不管怎么说,华莱士先生可不是因为这些才觉得我能成为好水手的。”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有点变了。

“噢,是吗?”其中一个晃了晃腿,他穿着脏兮兮的帆布裤子,“那招募官为啥觉得你能当个好水手?”

“他见过我打架的样子,觉得我在作战时能帮上忙。”

一个水手站起身。“这么说你擅长打架?”

“说得对。”

“噢,孩子,你有充足的机会能证明你在那方面的本事,就从明天开始。或许我会亲自跟你练练手,你看如何?”

“你说‘明天’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坐了下来,将注意力转回赌局上。“我们明天就出海了。”

“可我听说是今晚出海。”

“是明天,伙计。船长本人还没到呢。这可是出发前的头等大事。”

我转身离开。但我明白,他恐怕就是我在船上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不过我还有时间——纠正错误的时间。我取回马匹,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