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抱怨着自己的不走运。我搞砸了和卡罗琳见面的机会。她根本没注意到我是谁,这都要感谢那个贪婪的小混蛋艾伯特,更别提黑格和他那伙人了。我又一次吃了汤姆·考博雷的苦头,而父亲发现我到家的时间比平时要晚,身上又脏兮兮的——我今天才刚换过干净衣服——看着我的目光就带上了怀疑。

“你这次没去那些酒馆吧?”他愠怒地说,“上帝保佑,如果我再听到你败坏我们家的好名声……”

“没有,父亲,不是这样的。”

他错了,我回家的路上没去酒馆。我一直在告诉自己,和卡罗琳的相遇对我产生了影响。这种影响名副其实地能让我保持清醒。

可是现在,我开始不确定了。我开始思索:也许我的人生就在那儿,在那些啤酒沫之间,在那些放荡女人慵懒的笑容周围,等到我三十岁那年再把羊毛运去布里斯托尔的集市时,我就会对这一切麻木——我会忘记自己游历世界的梦想。

接着发生的两件事改变了一切。第一件事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当时正在布里斯托尔的“乔治与龙(译注:圣乔治是英格兰的守护圣徒,传说曾在利比亚杀死过一条恶龙)”酒馆的吧台前,有位绅士坐在了我身边。那位绅士穿着得体,袖口华丽,系着五颜六色的领带。他摘下帽子,放在吧台上,指了指我那杯酒。

“先生,我能请您喝一杯吗?”他问我。

他叫我“先生”,而不是“孩子”“伙计”或是“小子”这些我每天——或者说每个钟头——都要忍受的称呼。

“那我又该怎么答谢这杯酒呢?您打算要我怎样回报?”我谨慎地问道。

“只要跟我聊几句就好,朋友。”那人笑着说。他伸出手,跟我握了握。“我叫迪兰·华莱士,能认识您我很高兴……肯威先生,对吧?”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里,我第二次碰到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却完全不清楚原因。

“哦没错,”他笑着说,(至少他比威尔逊友好些,我心想。)“我知道你的名字。爱德华·肯威。您在附近还是很有名气的。事实上,我亲眼见识过您的风采。”

“是吗?”我眯起眼睛看着他。

“噢,那是当然的,”他说,“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你打的架可相当不少,但即便如此,您肯定不会忘记那天在老橡木棍酒馆外的那一次。”

“我想我恐怕想忘也忘不了。”我叹了口气。

“既然说到这里了,先生,我就要开门见山了,因为您看起来像是个有主见的年轻人,不太可能被我告诉您的话牵着鼻子走,所以我就实话实话了吧。您有没有想过出海?”

“噢,既然您提到这个,华莱士先生,我的确考虑过以这种方式离开布里斯托尔,您说得对。”

“那您为什么不去做呢?”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太好了。”

“肯威先生,您知道私掠船是什么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解释起来:“就是得到王室特许证的海盗船。您也知道,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正在大肆掠取新世界的财富,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所以私掠船的工作就是阻止他们,或者夺下他们拿走的东西。您明白了吗?”

“我知道私掠船是什么,非常感谢您,华莱士先生。我知道只要您不去袭击自己国家的船只,他们就不能以海盗罪送您上法庭,就是这样,不是吗?”

“噢,的确是这样,肯威先生。”迪兰·华莱士咧嘴笑了,“好比我就这么弯下腰,给自己倒一杯麦酒,那就是偷窃行为,不是吗?酒保会阻止我的。可如果我这么做不会受罚呢?如果我的偷窃行为有王室的认可呢?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个,肯威先生。我们说的是扬帆远航的机会,以及把金银财宝装满船舱的机会。而且这么一来,您不仅能得到安妮女王陛下的许可,更可助她一臂之力。您应该听说过克里斯托弗·诺波特船长,弗朗西斯·德雷克船长,以及亨利·摩根上将,他们都是私掠船长。您不想在这张辉煌的名单里加上爱德华·肯威的名字吗?”

“您在说什么?”

“我是在建议您成为私掠船员。”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如果我答应考虑的话,您又有什么好处?”

“噢,那当然是佣金啦。”

“您平时也是这么游说别人加入的吗?”

“别人可没有您这样的才干,肯威先生。别人可不是您这种领袖之才。”

“就因为我打了那么一场架?”

“是因为您在那场架里的表现,肯威先生,而且是各方面的表现。”

我点点头。“如果我答应考虑您的提议,是不是就不用还这杯麦酒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