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8年6月17日

尽管我听说过很多关于福吉谷的事,但我却还没亲眼见过这个地方,而今天早晨,我已经站在了这里。

情况显然已经大为改观,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积雪已经消融,太阳也出来了。我们漫步而行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操普鲁士口音的人正在测试一队士兵的技战本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得太离谱的话,他应该是华盛顿的参谋长,大名鼎鼎的弗里德里希·冯·施托伊本男爵,对于把部队鞭策成形这方面,他已经贡献了自己的力量。而他也确实不辱使命。此前,这些人曾经士气低落、缺乏纪律,深受疾病和营养不良的困扰,而现在,营地里满是身体健康、营养充足的士兵,他们齐步行军时,步伐迅捷,坚定有力,同时身上的武器和水瓶发出充满活力的哒哒声响。随军人员在士兵中穿梭来去,他们搬运着一筐筐的补给和换洗衣物,又或是把热气腾腾的锅具和水壶架上火堆。就连那些在营地边缘追逐嬉戏的狗,似乎也带着焕然一新的生机与活力。这里,我意识到,是可以孕育出独立的——凭借着这种精神、合作与坚韧不拔就可以。

然而,当我和康纳在军营中阔步前进时,我猛然意识到,军营里精神面貌的改善,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刺客与圣殿骑士所付出的努力。我们保障了补给,避免了更多的物资遭到偷窃,而且我听说康纳还为保障冯·施托伊本的安全出了力。除了一开始领着他们陷入一团糟的困境,他们伟大的领袖华盛顿还干了些什么?

可是,他们依然信任他。

这就更有理由要揭穿他的虚伪了。也更有理由让康纳见识他的真面目了。

“我们应该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李,而不是华盛顿……”我们一边走,我一边烦躁地说。

“你似乎认为我青睐华盛顿。”康纳答道。他已经放松了警惕,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这儿,在远离城市的地方,仿佛他焕发出了身上原住民的一面。“可我的敌人是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国家。强迫他人服从是错误的——不管是向英国王室服从,还是向圣殿骑士的十字服从。我希望亲英分子迟早也能看到这一点,因为他们也是受害者。”

我摇了摇头。“你反抗暴政与不公。可这些都是症状,儿子。引发这些的真正原因是人性的弱点。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一直在努力指出你方法中的错误呢?”

“你确实说了很多,没错。但你什么也没指出来。”

是没有,我想,因为真相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你根本听不进去。你必须要从你崇拜的人口中听到真相才会信。你必须要从华盛顿口中听到真相才行。

我们在一间小木屋里找到了那位领袖,他正忙着处理信件。我们通过门口的卫兵,把营地的喧嚣拒之门外,我们摆脱了教官的口令声、厨房里炊具持续不断的叮咚声响,还有马车行驶时车轮翻滚的声音。

他抬眼一瞥,朝康纳点头微笑,因为康纳在场,他感到彻底的安全和放心,竟然很高兴卫兵们都还留在外面,他给我的却是一副冷淡、审视的注目,随后他举起一只手,又回头继续他的文书工作。我们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接见,他把羽毛笔插进墨水瓶浸了浸,然后龙飞凤舞地签署了什么文件。他把笔插回墨水瓶,弄干文件上的墨水,然后站起身来,从桌后走出来欢迎我们,不过对康纳要比对我热情得多。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说,这两位朋友亲切拥抱的时候,我靠近了华盛顿的书桌。我一边关注着他们两人,一边缓缓向后退开一些,我把目光转向桌面,想要寻找些有用的东西,任何东西,任何我可以在指证时用作证据对付他的东西。

“英国人召回了他们在费城的人,”康纳说道,“他们要向纽约进军。”

华盛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尽管英国人已经控制了纽约,叛军依然控制着部分城区。纽约仍然是战争的关键,如果英国人能够彻底地把持住纽约,他们就会获得显著的优势。

“很好,”华盛顿说道,他自己那次横渡特拉华河夺回新泽西的突袭,已经成为战争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我会派兵去蒙茅斯。如果我们能够击溃他们,就能最终扭转局势。”他们谈话的时候,我正试着阅读华盛顿刚刚签署的文件。我用手指轻轻调整了一下文件的位置,方便自己看清其中的内容。然后,我心里默默的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我拾起文件,把它拿给他们俩看。

“这是什么?”

他们的谈话兀然中断,华盛顿转过身来,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是私人信件,”他愤怒地说,华盛顿动身走来,想要把它抢回去,但我抢先把文件挪到一边,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