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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玛丽让陷入昏迷的安迪躺下来,将他拖往沙发尾端,让他的脚踝靠在扶手的厚垫上,头部枕住另一边扶手。罗斯玛丽用毛巾缠住他淌血的左手,绑紧后安置在身侧,再调整他另一只胳臂,然后站着看他的GC T恤随呼吸起伏。

她自己也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罗斯玛丽将头发拨到后边。

她解开安迪的布鞋脱掉,按揉他穿着袜子的双脚。

罗斯玛丽离开房间时,检查了一下烛光仪式的倒数时间:3:16:04。

她拿了浴室的肥皂,从厨房取一碗温水,回到安迪身边,先后拆开两手的毛巾,挑掉两边伤口上的碎屑,清洗并滴上酒精,然后拿干净的长毛巾紧紧缠住,重新绑好。

她摊开一张褪色的针织毛毯,盖到安迪身上,她很确定这应该是从卡斯特韦特家的客厅拿来的。

安迪需要打破伤风、动手术、住院;但他这副生角带爪的虎眼模样,如何能够?

她只能信任乔,据实告诉他了,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许,只是也许,乔会认识一位能够信得过的医生,或靠贿赂方式,叫对方封口,或许他认识某个私人诊所的医生。

罗斯玛丽清洗安迪脸上及头发上的鲜血,她将他的头发拨开,轻轻擦洗一道一英寸长的肿胀干血,然后不再动它。

她把东西拿回厨房,在水槽清洗双手和毛衣上的血迹,将抽屉塞回制冰机下,打开开关,倒了一杯冰水,先喝几口,然后重新注满。

她把玻璃杯放到控制台上,坐到沙发尾端的地板,摸摸安迪的额头。凉凉的,但不至于太凉。她触着其中一只额角的角尖,感觉颇为光滑。

她背靠着沙发,将头倚在扶手上,靠近安迪的头部,然后叹气闭上眼睛,聆听祷告时刻的通报,唱诗班的歌声,接着是歌剧男高音。

罗斯玛丽张开眼睛,看到六个屏幕上,四个不同的场景——两个屏幕播着庙宇的画面、一个有埃及文标示的体育馆、QE2邮轮的大阶梯、两个播放楼下绵羊草原上的拥挤人群——所有倒数时间都是——1:32:54,而且数字仍继续跑动。控制面板上的红色数字转译成5:29。

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但剪毛巾、清理伤口……乔现在应该已经上路或快出门了,所以没必要再打电话给他了。他一定以为她提早上楼,会径自上来。

她看着屏幕,听着人们谈话、新闻主播、摩门教合唱团。

安迪转过头,她也跟着转头。安迪用一对虎眼望着屏幕。“嗨。”她说,“有你陪我们真好。”安迪默默看着。“会渴吗?”罗斯玛丽问。

他喉头发出声音。

罗斯玛丽跪下来支住他后脑勺,扶着玻璃杯喂他喝水。“乔很快就会到了,”她说,“他可能知道该送你去哪里治疗,你不会有事的。”

她将安迪的头垂放下来,把杯子搁下。

安迪看着屏幕。

她说:“一定会很精彩。”然后旋背再次倚到皮沙发的扶把上。

两人贴近靠着头,欣赏、聆听。“啊,你瞧……”她笑说。安迪清了清喉咙,说道:“蜡烛点燃三分钟后,便会开始释放出含在毒气里的病毒,会扩散……”

罗斯玛丽转头看他,“但检验室说蜡烛没问题……”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检验什么,”安迪说,“所以我才会被钉在这里……为了防止我告诉你,及时把话传出去……我正打算那么做。”安迪咽着口水,望着罗斯玛丽,“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他说,“我一直想到詹姆斯那个孩子……”

罗斯玛丽瞪着他。此时烛光仪式的音乐扬起,合唱队大声齐唱。

“罗斯?你在吗?”

“乔!”她喊道,“等一下!”她正要站起来,却被安迪包扎的手拖住臂膀。“我觉得好罪恶,妈。”他的虎眼泪光闪动,“我不该对你说谎,什么事都瞒着你——关于蜡烛,关于牠——我真希望自己死掉算了!”

她扭身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乔,他又高又帅,潇洒到不行,戴着大礼帽、白领带、白手套,一身燕尾服,一手拿着一包天蓝与金丝的衣料,另一手拎着野餐篮。“有意思。”他说着把那捆衣料扔到椅上。“我一向以为这会是个很喜庆的场合,但现在时间终于到了,我却突然觉得——好像只能用‘肃穆’来形容。嗯。”他把柳条篮子放到控制台上,摘下礼帽,倒放篮子旁边。“你。”他用白手套指着安迪,“算你运气好,有个这么有爱心的母亲,换作是我,就会让你一辈子钉在墙上。”

罗斯玛丽跪在地上,扶着控制台边缘,抬眼看着他。“乔?”

“嗨,小妞。”他俯望着罗斯玛丽笑说,一边扯着指尖上的白手套。“今晚好戏就要登场了。”他用艳黄色的双眼对罗斯玛丽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