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征服的城市(第6/12页)

他被丁波夫妇给惹火了,这个念头如启示一般在马克心头生出。作为一个深受伤害的丈夫,在寻找自己的夫人,大吼一番,这相对于这段时间他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生活,是个快意的解脱。在去镇上的路上,他停下来小酌。当他来到布里斯托酒吧,却看到上面贴着国研院的公告,他几乎脱口而出“啊,真该死”,然后转身走开,可他突然想起他本人就是国研院的高级官员,不是一个不能进布里斯托酒吧的老百姓。门口有人问他的身份,马克告诉他们,他们就立刻逢迎巴结起来。火炉暖暖的。这一天让他筋疲力尽,马克觉得应该喝上一大杯威士忌,然后又要了一杯。从他一开始打算向丁波夫妇大闹一场开始,他的想法已经转变,此时,转变已经彻底完成了。部分是由于艾奇斯托的状况,他内心有个想法认为,所有这些国研院显示力量的地方,都明白地说明了,说一千道一万,作为国研院的自己人比做外人要强得多,合适得多。即便现在也是如此……他是不是把这个谋杀指控的事态看得太严重了?当然了,这就是威瑟的领导风格:他喜欢让每个人都头悬利剑。这不过是个让他留在伯百利,去把珍接来的伎俩。不过,要是真的想一想,又有何不可呢?她又不能再迷迷糊糊地一个人过下去,作为一个职责重大、身居要职的人的妻子,她也要学会如何周旋在社交场上。无论如何,首先要去见那个叫丁波的。

他离开布里斯托酒吧时,按他自己的说法,感觉是焕然一新。他确实是换了个人。从此时开始,直到最终决断的那一刻,他内心这个新人飞速成长,直到消亡为止,和他自己一样,都完整丰满。他的想法从一边飞速滑到另一边,他的青春也就这样迎来了正式成人的那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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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丁波在自己的屋里说,这里是诺森伯兰学院。他刚刚辅导完今天最后一个学生,正准备这就起身去圣安妮。门打开时,他说道:“哦,是你啊,斯塔多克。”“请进。”丁波先生尽量让语气自然些,其实他对马克会突然造访很惊讶,而且看到马克本人时也大吃一惊。在他看来,斯塔多克的脸自从上次见面以来大不一样了;他长胖了,更苍白了,举止中还有一种以前未见过的粗俗。

“我来是问你珍的事,”马克说,“你知道她在哪吗?”

“我怕是不能告诉你她的地址。”丁波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丁波说。

按马克的计划,此刻他应该开始态度转为强硬。不过他进屋之后,原先的感觉就不同了。丁波一向对他彬彬有礼,马克一直都觉得丁波不喜欢他。但这也没有让他讨厌丁波。这只是让他在丁波先生在场时,内心不安,反而口若悬河地来讨好丁波先生。马克的坏毛病里也没有睚眦必报这一点。因为马克希望人家赏识他。若是有人怠慢了他,他不会想着如何报复,而是想着说什么精彩的俏皮话,或者是一展长才,以获得那个怠慢他的人的欢心。要说他什么时候为人刁蛮,那也是对下不对上的,是针对那些弱小的和圈外人,那些恳请他关照的人,而不是对上,对那些不关照他的人。他可是个好马屁精。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马克说。

“要是你还关心你妻子的生命安危,你就不会问我她去哪了。”丁波说。

“生命安危?”

“生命安危。”丁波极为严肃地重复着。

“什么生命安危?”

“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在发生大骚乱的那天晚上,院警想抓捕她。她逃脱了,不过逃之前,已经惨遭他们的折磨。”

“折磨?你什么意思?”

“用烟头烫她。”

“这就是我为啥来找她,”马克说,“珍啊——我恐怕她就要精神崩溃了。你也知道,这件事是她想象出来的。”

“处理她烧伤的大夫可不这么想。”

“天哪!”马克说,“他们真的做了?可是,你瞧……”

丁波安静地看着他,马克有话难说。

“这件坏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大吼。

“你的同事会告诉你吗?”丁波冷冷地说,“这个问题问我就怪了。你应该比我更懂得国研院是怎么行事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采取点措施?你去报警了吗?”

“向院警报警吗?”

“不是,向普通警察。”

“你真的不知道艾奇斯托已经没有普通警察了吗?”

“我想总还有些官员吧。”

“倒是有个紧急事态专员,费文思通勋爵。你好像误会了,这是个被征服和占领的城市啊。”

“老天啊,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