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伯百利的月光(第6/9页)

有个叫古尔德的人插嘴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再不会种任何蔬菜了吗?”

“正是如此,你刮脸就是这样:干干净净,英国派头,你每天都刮脸。总有一天我们要给地球刮脸。”

“我不知道鸟儿将怎么办?”

“我也不会留下任何鸟儿。在工艺树上,我会安上工艺鸟,只要你在家里转个开关,那些工艺鸟会齐声歌唱。你觉得厌倦了鸟声,也可以把它们关掉。再想想这个进步吧。没有四处飘零的羽毛,没有鸟巢,没有鸟蛋,没有尘土。”

马克说:“听起来这像是要把所有有机生命都一扫而空。”

“为什么不呢?这是更简洁的卫生措施。听着,朋友们。如果你捡起个正在腐烂的玩意,看到有机的生命正在里面蠕动,难道你不会说‘哦,真可怕,还有活的’,然后马上扔掉吗?”

“这是真的。”

“你又怎么称所谓肮脏的尘土呢?难道不正是有机物吗?矿物是洁净的土。但是真正肮脏的正是来自有机物——汗液、唾液、粪便。你内心关于什么是纯净的想法不正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所谓不纯净的和有机的,实际上是殊途而归的。”

“你说到哪里去了,教授?”古尔德说,“我们自己都还是有机体呢。”

“我承认这一点。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有机的生命里孕育出了思想,它的使命就完成了,有了思想,我们就不再需要有机肉体了。我们不要这个世界继续爬满了有机生命,就像你们所说的青霉病一样——各自萌芽、发育、繁殖和腐朽。我们必须消灭有机生命。当然是一点一点去做。慢慢地我们知道了怎么做。学会了如何让大脑渐渐脱离肉体继续存活:学会了如何用化合物直接建造我们的身体,而不是用动物的死肉和野草把肚子填满。学会了如何不用交配就能繁殖我们自己。”

“我可不觉得这听起来很有乐趣。”温特说。

“我的朋友,你早已将你所谓的乐趣与繁殖后代割裂开来了。乐趣本身就慢慢消失了。呸!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看你们英国女人。十个中就有六个是性冷淡,不是吗?你明白了吗?自然本身就已经将不合时宜的风气甩在一边了。只要自然都如此,真正的文明教化才有可能。如果你是农民,你就会懂得这个道理。有哪个农民会套着种马和公牛去下田?没有,没有啊;我们想用的是骟马和阉牛。只要有性,就永远不会有安宁、秩序和规范。只有当男人抛开性,才会最终变得循规蹈矩。”

说完这话,晚餐也结束了。他们站起身来时,费罗斯特拉多在马克耳边低语说:“我建议你今晚不要去图书馆。你明白吗?你现在失宠了。来我房间,和我说会儿话。”

马克站起身,跟着他,现在他和副总之间产生了新的危机,但是费罗斯特拉多仍然是他的朋友,这让他又惊又喜。他们走进这个意大利人位于二楼的起居室里。马克就在壁炉前坐下,可是主人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的小朋友,我很遗憾听说你和副总监之间有了新的麻烦,”费罗斯特拉多说,“你不能再这么做了,你明白吗?如果他请你带夫人来,你为什么不带呢?”

“说真的,”马克说,“我从来不知道他对此如此重视。我想他不过是客套客套。”

晚餐时饮的酒,以及被图书馆小圈子排除在外带来的强烈苦闷,虽然没有抵消他对珍来伯百利的反感,至少也冲淡了这种感受。

“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费罗斯特拉多说,“但我有理由认为,这个想法不是威瑟想出来的,而是头本人的主意。”

“头?你是说朱尔斯?”马克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傀儡呢。他又为什么关心我带不带妻子来这里呢?”

“你错了,”费罗斯特拉多说,“我们的头可不是个傀儡。”他的举止有些古怪,马克想。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费罗斯特拉多最后说:“我在晚餐时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说到朱尔斯,”马克说,“这到底关他什么事?”

“朱尔斯?”费罗斯特拉多说,“你怎么说起他了。我说的是,晚餐时的话都是真的。我展望的世界是绝对纯净的。清洁的思想,清洁的矿物。是什么最伤害人的尊严?是生育和繁殖以及死亡。如果我们发现,不要以上三者,人也能活着,那会怎样?”

马克瞪大了眼睛。费罗斯特拉多的谈话如此零散,他的举止又如此怪异,他甚至开始怀疑费罗斯特拉多是疯了,还是不清醒?

“至于说你的太太,”费罗斯特拉多继续说,“我对此毫不关心。我要妻子干什么呢?这件事都让我恶心。不过如果他们重视此事……你看,我的朋友,真正的问题是,你是否有意对我们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