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清除老古董(第2/9页)

“呀,你看我真是个自私鬼,”丁波大妈说,“我光顾着喋喋不休我自己的麻烦,都忘记你去了那里,肯定有很多事要告诉我,你见到格雷斯了吗?你喜欢她吗?”

“这个格雷斯是指艾恩伍德小姐吗?”珍问。

“是啊。”

“我见到她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但是我不想谈这些。你的遭遇太让人气愤了,我其他什么也不去想了。你才是受难者,不是我。”

“不,我亲爱的,”丁波太太说,“我不是受难者。我不过是个生气的老太婆,脚也酸,头疼得要命(不过现在渐渐好了),我只不过想说说话让自己的怒气消下去。无论如何,塞西尔和我没有像可怜的麦格斯一样,连生计也没了着落。住不上我们那所老宅,其实也无所谓。你知道吗?在那生活的快乐也是忧郁的快乐。(顺便说一句,我怀疑人类是不是真的喜欢快乐?)确实挺忧郁啊。楼上有许多大房间,我们当初以为这些房间用得着,因为我们会有许多孩子,结果我们没有孩子。塞西尔不在家的漫长午后,我就沉湎于幻想我有很多孩子。顾影自怜。我敢说,没有那房子,我会过得更好。要不然我也许会变得像易卜生所写的那个可怕的女人,总是对着洋娃娃喃喃自语。但是对于塞西尔,这可太糟了。他多喜欢学生们在那房子里济济一堂啊。珍,你已经是第三次打哈欠了。你睡得不好,我又在这里喋喋不休。这都是因为结婚三十年了,丈夫已经听惯了唠叨,就像河坝淌水的声音一样,唠叨反而能让他们集中精神看书。看!——你又打哈欠了。”

珍觉得和丁波大妈住一个房间有些尴尬,因为丁波大妈还祈祷。珍想,祈祷能让别人尴尬,这可太奇怪了。不知看哪里好,即便丁波太太不再跪地,站起之后,珍甚至还有好几分钟没办法自然地开口说话。

◆〇◆

“你醒了吗?”夜半时分,丁波太太的声音安静地传来。

“醒了。”珍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我是不是大叫来着?”

“是的。你喊着说有人脑袋上被打了。”

“我看到几个人在杀一个人——被杀的人在乡间公路上开着辆大轿车。然后就到了个十字路口,向右拐,开过了一排树,然后就有个人站在路中间,挥舞着一盏灯,让他停车。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我离他们太远了。他们肯定是说了什么,这个人下车了,和其中一个说话。灯光落在他脸上。他不是我以前在梦里见过的那个老人。他没有胡子,却有髭须。而且举止很敏捷,很高傲。那个人说的话惹恼了他,他攥起拳头,把那人打倒了。他身后另有一个人打算用什么东西砸他的脑袋,可是这老人反应太快了,马上就转过身来。然后梦就变得很可怕,但是很清晰。三个对一个,他是孤身奋战。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这种事,但是从不知道亲眼看到是什么感觉。当然了,最后他被制服了。他们用手里的家伙狠砸他的脑袋。他们干得有条不紊,还低下头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灯笼的光看起来很奇怪,似乎是在这地方四周升起了笔直的光——应该说是光柱。可能这时候我就醒过来了。哦,不用,我很好。梦境当然很可怕,但是我并不真的害怕——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我只是为那个老人难过。”

“你觉得你还能睡得着吗?”

“哦,当然了!你头疼好些了吗,丁波太太?”

“基本不疼了,谢谢你。晚安。”

◆〇◆

“毫无疑问,他就是‘暴雪’比尔所说的疯教士。”马克想。伯百利的委员会直到十点半才开会,所以尽管早上阴冷多雾,早餐后他就一直陪着史垂克教士在花园里散步。自从教士强拉着马克和他谈话那一刻起,这个教士就和周围格格不入。他衣衫褴褛,靴子粗陋,教士领早已磨损,脸孔黝黑、消瘦而痛苦,还有深深的刀伤,胡子刮得不干不净,满脸皱纹,而且举止非常虔诚。马克可没想到在国研院里还有这号人物。

史垂克说:“不要以为,我梦想着能不用暴力就推行我们的方案。总会有人抵抗。他们会拼死抵抗,绝不悔改。这不会吓住我们。我们会迎战这些动乱者,其手段之坚决,会让造谣诽谤的人说我们唯恐天下不乱。随便他们说。某种意义上我们确实是求之不得。社会是个井然有序的罪恶组织,我们不会保留之。对于社会这个组织,我们带来的消息将是铁面无情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马克说,“我刚才说了,长此以往,你我的观点必将分道扬镳。我的目标就是,将社会彻底规划并保留下来。我想其他也别无出路。但对你就不一样了,你想要的目标截然不同,要比人类社会更完美,这太超凡脱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