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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之中,他又摸索着回到尸体旁坐了下来。情况现在一清二楚了。等待黎明的到来毫无意义,因为就算到世界末日,这里也不会有黎明。或许,他已等待了一昼夜了。轰轰隆隆的回声、停滞的空气、这地方的气味,一切都证实了这一点。他和他的敌人下沉时,显然因为百分之一的几率碰巧沿悬崖中的一个孔被带到了水平面以下很深的地方,到了一个大洞的边缘。可以反方向走出去吗?他往下走到水边——或者说是摸索着走到有湿湿的鹅卵石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水。水远远地在他身后隆隆作响,突然拽着他往后退,他只好伸开四肢趴在海滩上紧紧扣住石头才能抵挡住它。跳进那里面毫无用处——对面的洞壁只会把他的肋骨挤断。假使有光,一个人能从高处跳下去,倒是可以设想他会到达最底部撞上出口的情形……但很难说。无论如何,光是没有的。

尽管空气不是很好,他还是认为必定有什么地方在为这个禁闭之地供给空气——至于空气是不是从某个他可以到达的缝隙里进来的,则另当别论。他立刻转身,并开始在海滩后面的岩石处探寻。起初似乎很无望,但他不会轻易死心,他深信缝隙可以把人引向某个地方。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双手摸到了一个大约三英尺高的岩棚。他登了上去。他本以为这不过几英寸深,可他的手在前面却摸不着石壁。他非常谨慎地向前挪了几步。可右脚却碰到了什么锋利的东西。他痛得叫了起来,便更加小心地前行。不久,他发现一块垂直的石头——又平又高,是他够得着的高度。他转向右边,它立刻就不见了踪影。他再向左转,继续向前,可一下子就被绊住了,伤了脚趾头。稍事处理后,他开始手膝着地爬行。他几乎被大石头包围了,但这方法很可行。差不多才十分钟时间,他已向上爬行了老远,而且爬的是陡坡。他时而在滑滑的鹅卵石上爬,时而在一些大石头的顶端爬。随后,他又爬到了另一个石崖。上面四英尺高处似乎又有一块岩棚,但这次这个真是很浅。他爬了上去,身子贴在石头表面上,向左右伸手想再抓住什么东西。

当他抓到一个东西并意识到就要开始真正的攀爬时,他犹豫了。他意识到上面可能是一个即便在大白天装备整齐时他也不敢攀爬的石崖。但“希望”又小声对他说,也许同样可能的是,它只有七英尺高,几分钟的镇静可能会把他带到那些通向大山深处、稍稍有些蜿蜒的通道里,而那大山深处已在他的想象中赢得了坚定的位置。他决定继续向前。事实上,让他担心的倒不是害怕跌下来,而是害怕自己离开水。饥饿,他认为能面对,但口渴不行。不过,他还是继续前进了。有一段时间,他做了些在地球上从未做过的事情。无疑,在某种程度上黑暗对他有好处:因为在黑暗中他没有高度和晕眩的感觉。另一方面,只靠触摸做事可以使他疯狂地往上爬而无感觉。毫无疑问,如果当时有人看到过他,一定是见他一会儿似乎在愚蠢地冒险,一会儿又似乎过于谨小慎微,止步不前。他尽量不去想是否可能仅仅在爬向一堵峭壁。

一刻钟后,他发现自己已在一块宽阔平坦的平台上——要么是一个更深的岩棚,要么是一堵悬崖的顶部。他在这里休息了一会,恢复元气。然后,他站了起来,继续摸索着向前,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再遇到一堵石墙。在走了三十步后还没有遇到一堵石墙时,他试着大叫,进而从声音上判断出,他目前正处在一个相当开阔的地方。他继续前行。地面上是些小鹅卵石,而且向上倾斜得很厉害。虽然还有些更大的石头,但在摸索着向前时,他学会了弯起脚趾头,所以他很少再刮伤脚趾头了。一个小麻烦是,即便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还是不得不睁大眼睛观看。这事挺麻烦,弄得他眼前尽是些虚幻的五光十色。在黑暗中爬坡的行程很慢,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他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在绕圈子,或误入这个行星表层下面一个永远走不到头的长廊。但稳步向上前进在某种程度上又使他定下心来。对光的渴望令他非常痛苦。他觉得自己想念光就像一个饥饿的人想念食物一样——他想到了四月的山坡,湛蓝的天空中飞驰着奶色的云朵,还有温馨地散落着书和烟斗的桌子上台灯一圈圈静谧的光晕。他的脑子一片混沌,他觉得自己正在走的斜坡不仅暗,而且黑,像是沾满了煤灰一样。他觉得自己手脚一定因碰到它也被弄黑了。每当想象自己到达有光的地方,他同时也会想象光照亮了他周围这个煤灰般的世界的情景。

他的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他吓得半死,一屁股坐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来时,通过触摸,他发现那个鹅卵石的斜坡已经接上一个平平的岩石洞顶。他坐在那里想着这个发现时,心情非常沮丧。从下面传来的微弱忧伤的波涛声告诉他,他现在是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最后,虽然希望渺茫,他还是开始往右走,举起胳膊摸着洞顶,想让自己不偏离洞顶。但洞顶马上就缩回到他摸不着的地方了。许久以后,他听到了一种水声。他更加缓慢地朝前走,生怕碰到瀑布。这里已开始有潮湿的鹅卵石了。最后,他站到了一个小水塘里。向左望去,他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瀑布,但实际上只是一条细流,根本无法威胁他。他跪在泛着涟漪的水塘里,从瀑布那里接水喝,然后把他疼痛的脑袋和疲惫的双肩没入水中,马上感到精神了许多。他又尽力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