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公爵夫人和厨娘(第5/15页)

蒂凡尼知道自己是在假笑,她说:“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安珀。”唉,至少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说什么“你觉得这样很好吧?”一类的话,蒂凡尼在心里对自己说。

安珀不高兴地瞪着蒂凡尼。“你别想把我送回那个地方去,”她说,“你还是哪儿凉快就上哪儿歇着去吧。”

你这么说,我不怪你,蒂凡尼想,不过我现在多少也算个大人了,我就必须说点大人才会说的蠢话……

“你毕竟有爸爸妈妈呀,安珀,我相信他们肯定会想你的。”

安珀那样蔑视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心里一阵刺痛。

“哦,是啊,要是那个老浑蛋想打我却没打中,他肯定会想着再来一拳的!”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帮他改掉那些坏习惯。”蒂凡尼自告奋勇地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烦的。可是农夫派迪为了那束荨麻,手指都被扎肿了的样子,好像总在她眼前浮现。

这一次听到她的话,安珀干脆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小姐。可是珍妮跟我说,你是个聪明人。”

威得韦克斯奶奶有一次是怎么说的来着?“当你把‘人’当成东西来看待的时候,罪恶就开始了。”现在就是这样。如果你觉得有一种东西叫父亲,有一种东西叫母亲,有一种东西叫女儿,有一种东西叫小屋,然后你对自己说,如果你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到一起,就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那你就是在好心办坏事了。

表面上,蒂凡尼大声说:“好,这样吧,安珀,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见见男爵,让他知道你是安全的。再然后,你愿意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行吗?我说话算话。”

蒂凡尼感到有谁碰了碰她的靴子。她低下头,看到了凯尔达忧虑的小脸。“我能跟你谈谈吗?”珍妮问。在她身边,安珀蹲了下来,拉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然后珍妮又说话了。只是,与其说那是说话,还不如说那是吟唱。可是谁的歌声能停留在空中,让新唱出来的音符缠绕在旧有的音符之上呢?又有什么样的东西,一旦被唱出来就好像是有生命的,还能反过来对着你歌唱它自己呢?

然后歌声消逝了,只留下一个空洞,一份怅然若失。

“那是一首凯尔达的歌。”珍妮说,“安珀听到过我对小家伙们唱这首歌,它是安定咒的一部分,然后她竟然就听懂了,蒂凡尼!她全靠自己就听懂了!我知道癞蛤蟆跟你说过这些,可我现在还要跟你再说一遍。安珀能识别各种声音的意思,还能学会它们。倘若有人类能成为凯尔达,那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可是一件珍宝,是不能轻易丢弃的。”

这位凯尔达平时说话轻声细语,这番话却带着不常有的力道。蒂凡尼立刻明白,这看似有助益的提示,其实自有一种威胁的意思在里面。

蒂凡尼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安珀跟她离开菲戈之丘,回村子去。她拉着安珀的手,从静候在山坡上的卫兵们前面走了过去。中士布莱恩感到一阵尴尬。不管怎么说,如果你奉命来把什么人带回什么地方去,可人家却自己回去了,你就会显得特别傻。可是换个角度来讲,如果蒂凡尼和安珀走在卫兵们的后面呢,就会显得她们好像在驱赶他们一样;这里毕竟是牧区,人人都知道,走在后面的是牧羊人,羊群才走在前面。

后来,他们折中了一下,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就是大家都拖着步子,走一走就转转身子,调整一下方向,好像一边跳着方阵舞一边行进一样。安珀一个劲地咯咯笑,蒂凡尼老得制止她。

这些都挺好玩的。要是一直都这么好玩就好了。

“听我说,我只是接到了命令要把安珀带回来。”他们穿过城堡大门的时候,中士焦急地说,“你没必要跟着来。”听得出来,他的潜台词是:拜托了,拜托了,你能不能别插手这件事了,那样会搞得我在新主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可是蒂凡尼没有理会他。

城堡里总是难得清静,总有好多人急匆匆地东奔西跑,嫌别人碍事。眼下,这里先要举行一场葬礼,然后又是一场婚礼。两桩大事挨得这么近,这对这座小城堡的应变能力来说真是一种考验。再加上有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参加完葬礼顺便也想再参加一下婚礼——他们自己是方便了,可是接待方的工作难度就增加了。在忙碌的人群中看不到护士斯卜洛思小姐的身影(这个烦人的护士是那种一点脏活累活都不干的人),这倒是让蒂凡尼松了一口气。

再说说怎么排座位吧,这永远是个难题。大部分来客都是贵族,所以必须格外注意,不能让贵族客人坐在非贵族客人的身边(因为这位非贵族客人的祖先可能剿杀过贵族客人的祖先)。过去发生过太多的事,每个人的祖先都不老实,都曾为了得到土地、财富或别的什么而互相倾轧。必须要特别懂得三角函数的人来安排座次,才能避免事端。否则可能一碗汤还没喝完呢,客人们就又打起来,又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