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正的金币(第5/11页)

爸爸把蒂凡尼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派迪昨天晚上回来了,”他嘶哑着嗓子说,“我听人说,有人想杀了他。”

“什么!”

“千真万确。”

蒂凡尼转过脸去看着安珀。她正盯着天空,好像在耐心地等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安珀。”蒂凡尼小心翼翼地说,“你会喂鸡,是吧?”

“是的,女士。”

“那好,去喂一喂我们的鸡,好吗?谷仓里有饲料。”

“你妈妈先前喂过鸡了——”蒂凡尼的爸爸开口说,却被蒂凡尼飞快地拉到了一边。

“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她一边问,一边看着安珀顺从地走向谷仓。

“昨天晚上,是派迪太太告诉我的。她说派迪挨了一顿痛揍,就在他们家那个烂谷仓里。就是昨天晚上咱们待过的那个地方。”

“派迪太太也回家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还敢回去?以后她该怎么看待派迪?”

蒂凡尼的爸爸耸了耸肩:“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的丈夫。”

“可是人人都知道他经常往死里打她!”

他看上去有点尴尬。“呃,”他说,“我想,对有些女人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丈夫,都比没有强。”

蒂凡尼开口想回话,但是看着爸爸的眼神,她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她在山区见过这样的女人,生活拮据、孩子又太多,她们已经被折磨得不像样了。当然了,要是她们认识奥格奶奶,孩子太多的问题可能会得到解决。但是说到贫困,就像有些家庭那样,为了桌上能有吃的,不得不卖掉桌边的椅子——这样的问题,你永远也没办法找谁来帮你解决。

“没有人打过派迪,爸爸,不过要是他真的被打了,那可能也是一件好事。是我看到他上吊了,就解开绳子把他放了下来,仅此而已。”

“他两根肋骨都断了,浑身是伤。”

“他是从好高的地方摔下来的,爸爸——要不然他就要被勒死了!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让他吊在那儿继续晃荡下去?不管他配不配,他都活下来了。我没办法眼看着他死掉!谷仓里有一束花,爸爸,是他用野草和荨麻做成的!我看到他的手都让荨麻扎肿了!所以说他还有一点良心,还值得活下去,你觉得呢?”

“可是你真的把安珀的孩子偷走了吗?”

“不是的,爸爸,不应该说是我把它偷走的,应该说是我带着他偷偷走掉的。你听我说,爸爸,你一定要弄清这件事。那个孩子早就死了,是我把他带走埋了起来。我还救了快要吊死的派迪。我只做了这些,爸爸。别人可能不理解——随便他们捏造什么故事吧,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见到需要做的事,我就必须去做。”

这时传来了一阵母鸡那样的咯咯叫声,是安珀穿过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串小鸡。

“咯咯”的声音是安珀发出来的,蒂凡尼和爸爸还看到,小鸡们列队走来走去,好像在跟着教官训练。安珀学几声咯咯叫,就自己偷笑一阵。

她又让小鸡们庄严地绕圈走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蒂凡尼父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再然后,她就带着那一群鸡又回到谷仓去了。

过了一会儿,蒂凡尼的爸爸才问:“那些鸡听她的话,是吗?”

“是的,”蒂凡尼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跟村里的男人们谈过,”爸爸说,“你妈妈也和女人们通过气了,往后我们会盯着派迪一家人的。有些事早应该有人管管了,也不能把所有的担子全都推给你,更不能让大家觉得一切问题都可以找你解决。要我说,你自己也要有这个意识才对。有些事是要全村人一起来面对的。”

“谢谢你,爸爸。”蒂凡尼说,“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得去男爵家看看了。”

在蒂凡尼的印象里,从好久以前,男爵的身体就不好了。别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问题。像她见过的很多病人一样,他只是那样一直拖着,勉强度日,等着大限的到来。

有一次她听村里一个人说,男爵就像一扇吱嘎作响的门,从来没有“砰”地关上过。他现在更是每况愈下,在她看来,用不了多久,他的生命之门倒像是终于要“砰”地关上了。

不过现在,她仍然可以帮他移除痛苦,甚至还能把痛苦吓唬住,让它一时不敢卷土重来。

蒂凡尼匆匆赶往城堡。

她到的时候,男爵的护士斯卜洛思小姐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她看起来脸色很差。

“他今天状态很不好。”她说着,羞赧地微笑了一下,“我一上午都在为他祈祷。”

“我想你做得很不错。”蒂凡尼说。她小心地让声音里听不出讽刺,可护士小姐还是对她皱了皱眉。

蒂凡尼被领进了男爵的房间,这里闻着和任何一间病房一样:来往于此地的人太多,空气却不甚流通。护士站在门口,好像在担当警卫一样。每时每刻,蒂凡尼都能感觉到她不信任的目光落到她的后脖颈上。而今,这种不信任女巫的态度越来越明显了。有时候,你会见到那种四处游走的传教士,他们也很不喜欢女巫,而村民们乐于听他们布道。蒂凡尼觉得,世界有时候真是古怪——不知怎么回事,每个人都相信女巫会偷走别人的小宝宝,或是会让庄稼害病,还有其他种种无稽之谈。可是与此同时呢,当人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却又都会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女巫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