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暮之星(第2/4页)

沐瑞满意地微微颔首。也许以后这个偷马未遂的家伙会明白偷别人的马是不应该的。但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

在街上第二个旅馆——瞎眼猪猡里,一个眯缝眼的圆脸女人咯咯地笑着说,她这里没有提尔住客。她穿着的长围裙已经看不出原先的白色,她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一声尖笑。“你最好别待这儿,小妞儿。”她也这么说,“你要是不快点开溜,搞不好会让咱的营生煮了吃了哦。”她头往回一仰,和她的主顾一起狂笑起来。

银角子——街上的最后一家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位漂亮的中年妇女,个头没有特别高,脸上挂着愉快的微笑,一条油亮的黑色粗辫子自她的头顶垂下。最令人惊异的是,涅黛·萨拉托夫的棕色毛裙干净整洁而且剪裁得当,她旅店的大堂也扫得很干净。她的主顾都是些糙汉子和凶女人,但厨房里飘来的味道似乎还可以接受。

“哎,是的夫人。”她说,“我这里确实有这样一位提尔女住客。她刚出门了。您何不坐下来等她,并且品尝一杯香料酒呢?”她递上她过来时就一直拿着的木杯,杯中散发出新鲜香料的气息。

“谢谢。”沐瑞说,回老板娘以同样热情的微笑。这么快就能找到史汪真是太好了。她正要接木杯,却停住了手。萨拉托夫夫人的脸色稍稍有变,变化很微妙,现在她似乎确实有一点点焦虑。她过来的时候就拿着这个杯子。前两个旅馆里看不到红酒,住在这里的人负担不起。香料可以掩盖许多味道。

沐瑞拥抱了真源,她在老板娘身上施了蓝宗的某个秘密编织,后者由焦虑转为不安。“你确定那个年轻女子和我的描述完全一致吗?”她问道,并略微加重了编织的力度。萨拉托夫夫人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你完全确定吗?”语气又加重了一些,老板娘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恐惧。

“让我想想,她的眼睛并没有那么蓝,而且……而且她今天早上就走了,我想。”

“多少粗心大意的顾客被你灌了这种酒?”沐瑞冷冷地问道,“其中有多少女人?你留她们活命了吗?或者就把她们扔在一边等死?”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请您见谅,我……”

“喝。”沐瑞命令道,她再度收紧编织,老板娘快要发狂了。她开始颤抖起来,无法回避沐瑞的瞪视。“把它喝光。”

老板娘仍然无法移开目光,她用颤抖的双手举起杯子端到嘴边,吞下酒液时她的喉咙也开始痉挛。她突然睁大了双眼,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她哭喊一声扔掉杯子,酒都洒了出来。沐瑞释放了编织,但萨拉托夫夫人的恐惧并没有消退。她环顾大堂,脸因恐惧而扭曲。她把裙子提到膝上,开始朝厨房跑去,或者也可能是冲着后面的楼梯。然而还没跑出三步,她就开始东倒西歪,接着就瘫倒在地板上,仿佛她的骨头全融化了,套着长筒袜的大腿全部暴露在外。还是丝袜呢,这女人一定从这个肮脏勾当里赚了不少钱。她抬起手似乎想要往前爬,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些酒客们好奇地看着沐瑞,显然他们是在纳闷为什么躺在地板上的不是她,但大多数人都在看着萨拉托夫夫人徒劳地试图向前爬。一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精瘦男人嘴角微微一翘;一个像铁匠一样健壮的家伙舔了舔嘴唇。女人们三三两两地匆匆跑了出去,她们大都绕着沐瑞走。有些男人也跑了。她头也不回地跟着人群离开了。有的正义并非靠律法或武力得来。

于是她这一天就耗在这种事情上了,寻找那些散布城中的贫民窟,那些居民衣服破破烂烂,打着补丁,而且没有鞋穿的地方。在查辛,家境还算殷实的手工艺人的住所店铺与赤贫的贫民可能只隔着五条街。好君主往往会试图为急需救助的民众做些事情。沐瑞听说,爱瑟奈尔是很慷慨的,但每当有一个人被救离苦海,又有一个人陷入绝境。这可能不太公平,然而这就是社会的现实。这种无能为力的处境也是她不想坐上太阳王座的原因之一。

她找过满是醉鬼的酒馆,他们都在叫嚣或者狂笑,还找过满是忧郁的酒客的酒馆,他们只想借酒浇愁。但是没人看到过蓝眼睛的年轻提尔女子。她又曾三次被递上可疑的酒,但她没有再像收拾萨塔洛夫夫人那样惩治对方。这并非是因为她不想这么做,而是因为担心故事传开。一个故事可能会被人当成流言,四个就不一样了。任何听说了这件事的蓝宗都会怀疑城里有另一个蓝宗。把蓝宗姐妹想象成黑宗让她不安,但任何两仪师都有嫌疑,她必需尽可能地多隐藏一段时间。

她曾有两次被几个男人袭击,他们夺下飞矢的缰绳,试图将她拉下马。如果他们人更多,她可能将不得不暴露身份。但制造恐惧的编织足以驱使他们像发疯一样地四散逃命。路人会惊异地看着他们,显然都在奇怪这些正在抢马的壮汉为何会突然跑掉,但是除非人群中有野人,没人能猜到真正的原因。至少有七次,有人试图在她进入旅店后偷走飞矢。马贼中还包括一群孩子,她大喊一声就把他们吓跑了。还有一次是六个年轻人,自以为可以无视她的存在。结果被她用风之力抽得尖叫着四散逃窜。这些遭遇并不能说明查辛的治安比其他城市糟糕。在她到过的那些街区,丝衣、镶毛披风和良驹会让人以为她是一匹待宰羔羊。如果她真的把飞矢丢了,当地官员也会说那是她自己的错。她只能把打碎的牙往肚里咽。清冷的白天快要过去,冰冷的夜晚将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