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21/23页)
“你知道,他从没上这儿来过。”伊莎贝尔的眼睛望着鲤鱼,“弄这个只是为了给我找点乐子。”
“没起作用?”
“它不是真的。”她说,“这儿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真是。他喜欢装成人类的样子,没别的。眼下他特别努力,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想你对他有些影响。知道吗,他还试着学过五弦琴呢。”
“在我看来他更像是玩管风琴的类型。”
“他完全摸不着门路。”伊莎贝尔充耳不闻地继续说道,“他不会创造,你知道。”
“你说他创造了这个水塘。”
“他过去见过一个这样的水塘,就依样画葫芦造了一个。所有的东西都是复制品。”
小亡不安地扭了扭。有只小虫子爬上了他的腿。
“真是太糟了。”他暗自祈祷自己的语气适合眼下的情况。
“是的。”
她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砾,心不在焉地把它们一粒粒扔进水里。
“我的眉毛真有那么难看?”她问。
“呣,”小亡说,“恐怕是的。”
“哦。”扑通,扑通。鲤鱼厌恶地望着她。
“我的腿呢?”他问。
“是的。抱歉。”
小亡有些着急,赶紧在自己储备的那一点点话题里东翻西找,最后还是放弃了努力。
“算了。”他大度地说,“至少你还可以用眉夹。”
“他很和气,”伊莎贝尔没接茬,“那种心不在焉的和气。”
“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吧,唔?”
“好多年前,我的父母在穿越大干地时出了意外。是场风暴,我想。他发现了我,把我带回这儿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干。”
“也许是为你难过吧?”
“他从来没有任何感觉。我不是在骂他,你明白。只不过他没有用来感觉的东西,没有那个,叫什么来着,腺体。他没法觉得,大概是以为自己为我难过吧。”
她苍白的圆脸转过来,面对着小亡。
“我不准任何人说他的坏话。他尽力了。只不过他总有那么多事要操心。”
“我父亲过去也有些像他。现在应该也是,我是说。”
“我猜,他总该有腺体吧。”
“我想是的。”小亡不安地扭扭身子,“我从没认真想过那东西,腺体。”
他们一起盯着鲤鱼。鲤鱼也盯着他们。
“我刚刚搞乱了未来的整个历史。”小亡说。
“哦?”
“你瞧,他想杀了她,所以我就杀了他,可问题是,根据历史她应该死,然后让公爵成为国王,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尽管他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但他本来会把所有的城市都统一起来,变成一个联邦。书上还说会有一百年的和平昌盛。我是说,看他那样子,你本来以为会有恐怖统治什么的,可历史看样子有时就需要这种人。而公主却和别的君王没什么两样。我是说,并不坏,挺好的事实上,只不过不是应该出现的那种,现在统一什么的全都没戏了。历史漫无目的地乱蹦一气,而这些全是我的错。”
他蔫下去,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是对的,你知道。”
“当真?”
“我们的确该带些面包屑来。”她说,“不过我猜它们在水里也能找着东西吃。甲虫什么的。”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什么话?”
“哦。没什么,没什么要紧的。抱歉。”
伊莎贝尔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猜你想要动身了。”她说,“很高兴咱们把结婚的事儿说清了。和你谈话很愉快。”
“我们可以发展一种你恨我我恨你的关系。”小亡说。
“那些同父亲一道工作的人,我通常没什么机会跟他们聊天。”她似乎没办法把自己从他身边拉开,就好像在等着小亡说点别的什么。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句:“唔,的确。”
“我猜你现在得去工作了。”
“差不多。”小亡有些犹豫,他意识到,不知怎么的,这场对话已经从阴影下飘出去,浮在某些他不怎么理解的深渊之上。
他听到一种噪音,就好像——
它让小亡联想起家里的老院子,想家的感觉于是猛地窜了出来。在锤顶山的严冬里,他家会在院子里养几只山区耐寒的塔戛兽,定时塞些草料给它们吃。到春天解冻的时候,院子的地面会增高好几英尺,表面还有层挺硬的外壳。你可以从上头踩过去,但必须当心,否则就会陷进及膝深的浓缩粪便里。靴子抽出来的时候,绿莹莹、热腾腾,那种声音跟鸟叫蜂鸣一样,都是春天到来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