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6页)

曹操几时这样冷硬与家人说过话,他含怒的眼神盯着曹嵩,仿佛要冲过去咬他两口似的。

邹氏走后,曹嵩纳闷问道:“又怎么了,是谁给你气受了?”

曹操冷着脸质问他:“父亲与曹节勾结多年,究竟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

曹嵩呼吸一顿,全身一片冰凉,他恍然道:“你知道了?是曹节告诉你的?”

“是杨彪,他搜罗了您贪污受贿的证据,上奏陛下,若非曹节是尚书令,拦截下来,父亲就会落到和段将军一样的下场!”曹操眼眶通红,高声质问:“您究竟为什么要贪污受贿?又为什么要与宦官合作?!祖父留下来的财产还不够我们挥霍吗?我自幼从不愁吃穿,难道用的都是父亲昧着良心贪墨下来的赃款来养大的吗?”

曹嵩恼怒道:“放肆!你就是这样和为父说话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对曹操解释起来:“我处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可能干净,曹节将这份杨彪的上奏交给你,为的是要警告你别再胡来,免得真给我们家带来灭顶之灾!”

“到底是我胡来还是父亲胡来,什么叫做不可能干净?您问心无愧,不去做那些事不就行了,咱家不穷,有祖父留的家底还不够挥霍吗?父亲不随意挥霍,儿子也不是败家子,您怎么就走上贪污这条路子了呢?”曹操失望又痛心。

曹嵩生硬道:“那是因为贪污,比不贪污更能站稳脚跟,不贪,连官都做不了,贪了,才能成为朝堂的一份子,不至于被人当作异类来排挤。”

“我算是知道了,父亲的为官之道就是明哲保身,勾结党羽!”曹操痛斥:“也难怪外人都称呼我为‘宦党’,因为父亲就是名副其实的‘宦党’!祖父教授的所有为人处事之道,父亲全都忘了个干净,您这官当得可真脏。”

“官场之中究竟有多少迫不得已你为什么堪不破?”曹嵩头疼极了,严厉斥道:“你已经长大了,经历了那么些年,为何还会对我说出这样天真愚蠢的话来!朝堂之上哪个官不贪,哪有人没有几个党羽?身处朝堂如同宦海行舟,若无大船可乘,仅靠一人那是随便来个波浪就能将你给掀翻!你现在有胆子在这里叫嚣,是因为你有陛下,有我,有曹节护着,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我即便是不当官,也绝对不会做于心有愧的事,”曹操胸膛剧烈起伏,扬起手发泄似的拍打在墙壁上,那墙壁瞬间就凹下去了一个巨坑,他如同困兽,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嘶吼与质问:“我就不信全朝堂都是那些违背良心,背叛陛下与大汉的臣子,难道所有人都欺上瞒下吗?难道不跟着贪污受贿,就要受到打压,被当作异类排挤,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曹嵩摇了摇头:“你还太年轻,如今人人为了自保而做万全之策,既然迎合时局贪墨一部分能令众人安心,能更轻松一些,又为什么要去做逆水行舟的那个,你以为谁都与桥玄那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样,刀枪不入吗?清白正直的官员都没有好下场,看看当初被窦武利用的陈蕃,再看看你那缠绵病榻的先生李膺、桥玄。”

“万全之策就是搜刮民脂民膏,建立私宅仓库,堆积财宝珍玩,贪墨国库粮饷,帮着宦官打压同僚?”曹操讽刺道:“恕我不能苟同父亲的做法。做官,要的是良心,做官不治世,不为国,就因大势所趋而违背良心去做于国有害的事,那不是官老爷,而是被利欲熏心控制的怪物。”

曹嵩反问曹操:“一件衣服破了个洞,缝缝补补也就能用了,若是这件衣服到处都是破烂洞,该如何来修补?我是没那么大的能耐,补不了,你行你来。连桥玄在利用你都看不出来,你这些年的为官之道,看来也只是学习了一些粗浅的皮毛,脑子都被那些古板的圣人之言给洗成了傻子!”

曹操觉得难以与父亲沟通,可他又不可能真的对自己父亲痛下杀手,也无法做到大义灭亲去揭发此事。

来自现实的沉痛一击将曹操从热血上头的状态下给砸得痛彻心扉,寒冷刺骨,他离开家中,发现这诺大的洛阳竟无处可去。

青楼楚馆歌舞升平,他听见那些世俗之音只觉得厌烦不已,也不想去附近的客栈,更加不想回皇宫。父亲贪污得可是国库,其中关系到多少人未可知,国库是大汉王朝的钱袋子,也是帝王的钱袋子,他只觉得对不起刘宏全心的信任,也对不起这么些年来真心相交的朋友。

兜兜转转,曹操来到了太学门口,一眼望去,还能见到最高的那一座屋子,哪里是他曾经待得最久的地方——藏书阁。

曹操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太学,走到入口处,守门人却呵斥住了他,想要进入太学,需要学生或教员的名牌,否则无论是哪一位高官,除了帝王,其他人都不能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