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费肥油(第5/6页)

“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麻烦。”我哼了一声。

“表面上,我也看不出有什么麻烦。但那个把话传给黠谋的男人虽然骑了那么久的马,到的时候却还在发抖,也解释不出原因,甚至连他认为我们该不该付赎金都讲不上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说,那艘船的船长带着微笑下达这道最后通牒,船上的水手听了他的话都大笑不止。”

“所以你和我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现在。在国王正式做出回应之前,在惟真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现在注意看,我们是走这条路来的。看到了没,它是沿着海岸弯弯曲曲过来的。这是我们要走的小径,比较直,但是陡很多,而且有些地方遍布沼泽,所以马车从来不走那里,但是骑马的话,走这条路就快多了。这里有艘小船在等我们,搭船横渡洁宜湾会替我们省下很多路程和时间。我们在这里上岸,然后到冶炼镇去。”

我研究着地图。冶炼镇在公鹿堡北边,我在想,不知道送消息来给我们的人花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红船劫匪会不会已经实施他们的威胁了。但是浪费时间猜想也没有用。

“那你要骑什么马?”

“已经安排好了,是信差安排的。外面有匹枣红色的马,三只脚是白的,那就是帮我准备的。信差也会替百里香夫人准备一个曾孙女。小船已经在等我们了,走吧!”

“有个问题,”我说,不理会他因为我耽搁时间而露出的怒色,“我非问不可,切德。你来这里是不是因为不信任我?”

“你会这样问也难怪。不是,我来这里是为了听城里人、女人家的闲谈,就像你是要到堡里去听一样。制作女帽的人和卖扣子的人知道的可能比高高在上的国王顾问还多,而且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些事。好了,我们该走了吧?”

于是我们就走了。我们从侧门离开,那匹枣红色的马就拴在门外。煤灰不太喜欢它,不过还是保持风度。我感觉得到切德的急躁,但他还是让马保持轻松的步调,直到我们离开了洁宜湾的鹅卵石街道。等到城中屋舍的灯光被我们抛在身后,我们便策马慢跑起来。切德带头骑在前面,他的骑术之精和在黑暗中找路之轻松令我惊异。煤灰不喜欢在夜里这样赶路,要不是天空中有一轮将近盈满的月亮,我想我大概没办法说服它跟上那匹枣红色的马。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骑马行进的路程,不是因为我们是要飞奔前去救人,而恰恰是因为我们并不是要飞奔前去救人。切德引导着我们,运用着那两匹马,仿佛它们是棋盘上的棋子。这盘棋他并不求快,而是求胜,因此有些时候我们会让马喘口气用走的,碰到小径上危险的地方也会下马领着它们安全通过。

晨光让天际亮起了蒙蒙的灰色,我们停下来,从切德挂在马鞍上的袋子里取出食物来吃。此时我们在一处山丘顶上,树林浓密得几乎看不见天。我听得见海的声音、闻得到海的味道,但是完全看不到海。我们走的这条路到这片树林中只剩下模糊弯曲的小径,跟鹿群走出的轨迹没什么差别。现在我们静止下来,我可以听见、闻到四周的生命,有鸟儿鸣叫,还能看到小动物在灌木丛底下和头上树枝间的动作。切德伸个懒腰,然后坐在厚厚的苔藓上,背靠着一棵树,拿起装水的皮袋牛饮一番,再拿起装白兰地的小瓶子稍喝几小口。他看起来很疲倦,白昼的天光比烛光更残酷地暴露出他的年纪。我心想,不知他能撑到目的地还是会在半路上垮掉。

“我不会有事的。”他发现我在看他时说,“我以前曾经在睡得更少的情况下做更艰苦的事。而且如果航程顺利的话,我们在船上有五六个小时可以好好休息,所以现在不需要一心渴望睡觉。走吧,小子。”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路开始出现分岔,我们再度选了比较模糊隐晦的那条,没多久我就被压得几乎得趴在煤灰的脖子上闪避低垂的树枝。树下一片泥泞,还有一大批叮人的小苍蝇,让马匹饱受折磨,它们还爬进我的衣服里大快朵颐。这些苍蝇实在太多、太密了,等我终于鼓起勇气想问切德我们是不是走错路的时候,飞拥进我嘴里的虫子差点没把我呛死。

中午时分,我们出了树林,来到一处吹着大风、比较开阔的山丘顶。风让满身大汗的马匹凉快了些,也把飞虫给吹走了。光是能重新直起身子坐在马鞍上,就已经是一大乐事。这里路面够宽,我可以和切德并肩而行。那些怒红的疤痕斑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惹眼,他看起来比弄臣还没血色,眼睛底下还有黑眼圈。他发现我在看他,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