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百里香夫人(第3/6页)

第五天出发没多久,我们看见了洁宜湾冒出的炊烟,到中午时则已经可以看清比较大的建筑物以及城镇上方崖壁上的瞭望台。洁宜湾的地势比公鹿堡缓和多了,我们走的路蜿蜒而下,穿过一处宽阔的谷地,洁宜湾里辽阔的蓝色海水朝我们展开。这里的海岸是沙岸,用来打鱼的全都是吃水浅的平底船,或者是如海鸥般精神抖擞破浪而行的平底小渔船。洁宜湾的水深不及公鹿堡,无法供大船下锚,因此不像我们那里是货运贸易港,但在我看来依然是个很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克尔伐派遣仪仗卫队来迎接我们,他们跟惟真的部队互行正式礼节,耽误了一些时间。“就像两只狗在互相闻屁眼。”阿手酸酸地说。我脚踏马蹬站起来,可以看见行列最前方的繁文缛节,也不得不点头同意他的话。最后我们终于又动起来了,不久就进入洁宜湾城内。其他人都直接到克尔伐的城堡去了,但阿手和我得护送百里香夫人的轿子穿过若干窄街小巷,去到她坚持要住的那间客栈。从负责打扫房间的女佣脸上的表情看来,百里香夫人以前也在这里住过。阿手把轿子和扛轿的马送到马厩去,但我还得护送她到房间,忍受她沉重地靠在我身上。我纳闷,不知道她到底是吃了什么味道可怕的东西,才会每呼一口气都像是在考验我、试炼我。到了房门口,她叫我退下,还警告说如果我七天后不准时出现的话就有我好看的。我带着对女佣的同情离开,因为我听到百里香夫人正大声痛骂着她以前遇到过的那些乱偷东西的女佣,同时要求她床上的床单一定要铺得如何如何。

我心情轻松地骑上煤灰,叫阿手动作快点。我们骑上马,慢跑穿过洁宜湾马完全进入克尔伐的堡垒之际赶上队伍。卫湾堡建在缺乏天然屏障的平地上,但是有一层层城墙和一条条壕沟围绕着、守卫着,而敌人就算越过了这一道道防御工事,还得面对城堡本身坚固的石壁。阿手告诉我说,进犯此地的敌人从来没进攻到第二条壕沟以内,我相信他说的。我们经过时,时不时看到有工人在维修的城墙和壕沟,但他们都停了下来,惊奇地看着王储来到卫湾堡。

等城堡的大门在我们身后关上,另一道没完没了的欢迎仪式又开始了。我们这么一大批人马全都得站在中午的大太阳底下,等克尔伐和卫湾堡对惟真表示完欢迎之意。号角响起,官方礼仪的咕哝声被大队人马杂沓的声音掩盖得听不清,不过最后终于结束了。因为前方欢迎仪式的队形已经散开,大队人马突然都动了起来。

骑马的人都下了马,克尔伐的马厩仆役突然出现在我们之间,告诉我们可以把马带到哪里去喝水,我们可以在哪里过夜,还有,对任何一个士兵来说都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我们可以在哪里洗澡吃饭。我跟阿手同行,牵着煤灰和他那匹小型马正朝马厩走去,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看见公鹿堡的西格正把我指给一个穿着代表克尔伐颜色制服的人。

“他在那里——蜚滋就是他。喂,蜚滋!这位是坐稳,他说惟真要你到他房里去,力昂生病了。”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食物从我嘴巴里被夺走的滋味,但我吸了口气,遵照博瑞屈之前的建议对坐稳露出愉快的神色。不过我怀疑这个一脸阴郁的人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对他来说我只是这忙乱的一天中又一个碍事的小子罢了。他把我带到惟真的房前就走了,显然对能回到马厩去感到松了一口气。我轻轻敲门,惟真的手下立刻开了门。

“啊!你来了,感谢艾达。进来吧,狗不肯吃饭,惟真觉得它一定病得很重。快点,蜚滋。”

这人身上的制服有惟真的标志,但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他。有时候发现那么多我一点都不认识的人都知道我是谁,实在令人惊慌。惟真正在隔壁房里,一边洗澡一边大声吩咐某个人说他今晚要穿哪件衣服,但我要管的不是他,而是力昂。

既然博瑞屈不在场,我就肆无忌惮地朝它探寻而去。力昂抬起瘦骨嶙峋的头,用一副受苦受难的神情看着我。它趴在没生火冷冷的壁炉旁的一角,身体底下压着惟真汗涔涔的衬衫。它太热了,觉得好无聊,而且要是我们不打算去打猎的话,它想要回家。

我刻意做个样子,双手在它浑身上下都摸了摸,把它的嘴唇掀起来检查它的牙龈,然后一手按在它肚子上,最后在它耳朵后面搔了搔,告诉惟真的手下说:“它没事,只是肚子还不饿。先给它一碗冷水吧,等它想吃饭了,它会让我们知道的。我们先把这些全拿走,天气这么热,东西坏得很快,万一等会儿它把这些东西吃下去的话,可就会真的生病了。”我指的是一个装满了派饼碎片的盘子,是之前人家端来给惟真吃的食物剩下来的部分。这些全都不适合狗吃,但我实在太饿了,要我吃那些残渣我倒是不介意,事实上,看到它让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我在想,我可以到厨房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新鲜的牛骨头可以给它。它现在想要的不是食物,而是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