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项任务(第3/8页)

“听说了。我也听到博瑞屈咒骂那个传递消息的人,说骏骑绝对不会从马上摔下来,那匹马也绝对不会把他掀下来。”

“博瑞屈真该管好他的嘴巴,少讲几句。”

“所以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但我跟博瑞屈一样,都不相信他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切德沉默下来,我萎靡地坐在他瘦巴巴的光脚旁,瞪着炉火看。

“他们也打算杀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但只要我阻止得了,我一定不会让你被杀。我想他们首先需要说服黠谋国王,让他认为有必要这么做,而如果他们说服了他,我会知道的。”

“所以你认为是堡里的人下的手?”

“我是这么认为。”切德等了很久,但我保持沉默,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他还是回答了:“我事前完全不知情,这件事跟我完全没有半点关联。他们连找都没来找过我,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只会拒绝他们,还会设法确保这事绝对不会发生。”

“哦。”我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他把我训练得太好了,我已经太熟悉宫廷权谋的思考方式。“那么,如果他们决定要除掉我,大概也不会来找你。他们也会怕你警告我。”

他一手扶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过去,与他四目相对,“你父亲的死对你来说就应该是一个足够的警告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小子,你是个私生子。我们永远都是一项风险、一个弱点,永远都是可以牺牲的消耗品,除非我们是他们为了确保自身安全绝对不可或缺的必需品。这几年来我教了你不少东西,但这一课你一定要永远牢牢记住。如果你让他们不再需要你,他们就会杀了你。”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们现在就不需要我啊!”

“是吗?我会老,而你年轻又温驯,还有皇室家族的脸孔和模样。只要你不显露出任何不当的野心,就不会有事。”他顿了顿,然后以小心的态度强调说,“我们是国王的人,小子,我们专属于他,你可能想象不到这种专属是多么的无可置疑。没人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绝大多数人也早已经忘记我是谁,或者我以前是谁。如果有任何人知道我们,那也是国王自己告诉他的。”

我坐在那里,把一切谨慎拼凑起来。“那么……你说过是堡里的人下的手。但如果他们没有用到你,那就表示不是国王下的令……是王后!”我说,突然感到很有把握。

切德的眼神没有泄漏他的思绪:“这是个很危险的假设。如果你认为你必须因此采取什么行动,那就更危险了。”

“为什么?”

切德叹了口气:“如果你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然后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判定那是真的,那么你就会看不见其他的可能性。把每种可能都想一想,小子。也许那就是件意外。也许骏骑是被他在细柳林得罪的人杀死的。也许这跟他身为王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或许国王有另外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刺客,下手害死儿子的是他自己。”

“你说的这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我很有把握地说。

“对,我不相信,因为我没有证据,不能宣称这些说法是事实,就像我也没有证据能说你父亲的死是王后下的手。”

关于我们那段对话,现在我只记得这些,但我确信切德是刻意要引导我思考有谁可能谋害我父亲,并且让我对王后更加提防。我牢牢记住这一点,而且不只是在事情刚过的那段日子。我继续做我的日常工作,我的头发慢慢长长,等到夏天真正开始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恢复正常。每隔几个星期就有人会派我到城里去跑腿买东西,不久我发现不管派我出门的是谁,清单上总会有一两样东西最后出现在切德的房里,所以我猜是他让我得以享有那些短暂的自由时光。我不见得每次进城都有机会跟莫莉相处,但我只要站在她店外的橱窗旁,等她注意到我,两人至少能点个头,也就够了。有一次我在市场听到有人说她的香味蜡烛质量很好,说自从她母亲去世就一直没人能做出这么好闻又有益健康的蜡烛,我微笑起来,为她感到高兴。

夏天来了,温暖的气候降临海岸地带,外岛人也来了。有些是正派的商人,带着寒冷地区的货品来交易——毛皮、琥珀、象牙、一桶桶的油——也带来了荒诞不经的故事,这些故事依然能让我毛骨悚然,就像我还是个小毛孩的时候那样。我们的水手并不信任他们,说他们是间谍,还有其他更难听的话。但因为他们的货品很丰富,而且他们带来向我们买葡萄酒和谷子的黄金,不仅成色极佳还沉甸甸的,于是我们的商人也就收了。

还有另一种外岛人也会来造访我们的沿海地区,虽然不会离公鹿堡太近。他们来的时候带着刀剑、火把、弓箭和撞门柱,到已经饱受他们多年劫掠的那些村庄去烧杀掳掠、强奸民女。有时候这像是一场复杂而血腥的竞赛,他们要找到疏于防备或兵力不足的村子,我们则是要用看起来容易攻击的目标来引诱他们,等他们一到,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些海盗也烧杀掳掠一番。但如果这是一场竞赛,那年夏天我们输得很惨,我每次进城去都听到沉重消息说许多地方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还听到人们在抱怨和发牢骚。